第34章 搞那麼亮給鬼看
李建業大學畢業后在大城市工作了兩年,隻身回到李家村做一個新農人。他花了三年時間,建成李家村的第一片茶園。
當李建業開回李家村的第一輛汽車時,隨車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她叫張舒夢,是李建業的大學同學。
那時候李家村的人只看見張舒夢的美貌,卻並不看好她能留在李家村這樣的山溝溝里生活。然而,她就像李建業一樣,總是會做一些讓一般人意外的選擇。
婚後的第二年,張舒夢就生下一個兒子。李富貴高興壞了,孫子滿月時邀請了大半個村的人來吃席,自然也少不了請小半仙來給孫兒取名。
小半仙酒足飯飽之後,剔著牙說,「富貴兄啊,我看你是有福之人,自然希望兒孫也能有福,娃兒就叫「傳福」吧。」
又過了兩年,張舒夢誕下一女,李建業比生了兒子還要高興,不等李富貴張羅,自己就把村裡人都請了來吃酒。那時候他在村裡的威望已經起來了,道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李富貴想要請小半仙來給孫女取名,但被張舒夢給委婉地拒絕了。她給女兒取了「思琪」的名字,李建業自然是支持她,李富貴也默認了。
錢秀秀和張舒夢這對妯娌,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新青年,知書達禮,但性格上卻有著許多不同。
錢秀秀嫁給李用了。後來兒子出生,錢秀秀雖然嘗試著爭取了一下取名權,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張舒夢對李家發生的大小事,向來不發表意見,至少當著家人的面,她從不說自己認為該怎樣怎樣。她為人處世的行為很講究,怎麼個講究法呢?
我能想到的詞語,就是合乎禮儀。任何人,包括李富貴,都無法指摘。
所以當張舒夢委婉地表示,要自己給女兒取名時,已經算是很明確地表態了。她已經把兒子的取名權讓渡給了一個江湖算命先生,這是她對李富貴的敬重,也是為家庭和諧做出的犧牲。如果李富貴連這點都想不到,那他十年可真算是白活了。
張舒夢來到李家村后,李建業就把房子旁邊不遠的老房子拆了,新建了一座二層的樓房。樓房的外牆上掛著一塊鐵皮招牌,白底黑字寫著四個大字:「福琪茶葉」。
「福琪」並不是夫妻的諧音,我給你講過李建業和張舒夢兩個孩子的名字,想來你已經猜到了它的來歷。對李建業和張舒夢來說,福琪茶葉公司就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福琪茶葉公司的一樓被分成了大小兩個空間,大的空間是炒制和包裝茶葉的加工區,小的空間是儲存間。二樓是辦公區,張舒夢組建了李家村第一個電商團隊,藉助互聯網,把茶葉銷往全國各地。
當初李建業號召李家村的村民一起種植茶葉時,之所以無人響應,除了年輕一輩多外出,留在農村的老一輩不以為然外,更重要的就是對銷售渠道的質疑。
與種植水稻不同,由於規模較小,水稻收成后都是自己吃,不用考慮銷售的問題。而茶葉收成之後,且不說自己能不能喝完,喝茶是無法解決吃飯問題的。茶葉必須賣出去才能換來錢,有錢才能去買米。銷售渠道遠比三年的等待時間更令人退縮。
李建業向村民們介紹了電商平台,但沒有人能聽得懂。那時候的李家村連一台電腦都沒有,見過電腦的也就是年輕人和在校學生。很多村民還沒有手機,更別說智能手機了,有手機的村民也是用的按鍵機。
現實的情況給了李建業不小的打擊。想要打消村民們的疑慮,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通一條穩固的銷售渠道。
成立「福琪茶葉」的目的,就是幫助李家村的村民銷售生產的茶葉。李建業自己打通了一條渠道,並把自己的渠道借給所有人用。
你可以說他有私心,你也可以認為他是真心實意為自己的鄉親做貢獻。得益於李建業的網店,村民們生產的茶葉得以順利出售,一片片茶葉變成了一張張鈔票。
只是幾年的光景,李家村就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最顯著的就是曾經的瓦房變成了一棟棟的小樓房,原本停在各家門前的摩托車漸漸變成了小汽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從外地回到村裡,不管他們曾經做什麼工作,是什麼身份,此後都成了一個農民。
用李建業的話說,他們都是新農人。
這些新農人就是李建業最忠實的擁躉,不管是在商業上有更大的野心,還是想要成為村裡最有威望的人,這些新農人都是他最好的夥伴。
可這一天,天上陽光是這樣的燦爛,台上剪綵的眾人笑得如此開懷,那些夥伴們都在為羅慶春歡呼。
李建業是如此寂寞,我能理解他的感受。
李家村不再只有福琪茶葉,就像一群母牛中原本只有一頭公牛,此時卻突然多出來一頭更健碩的公牛。最讓原來那頭公牛氣憤的是,那些原本圍著自己轉的母牛們,都跑去向那頭更健碩的公牛諂媚。
還有比母牛「背叛」更讓原來那頭公牛氣憤的事,就是它無法放棄那些母牛,不管出於哪種原因,它仍然需要那些母牛,希望那些母牛能繼續留在自己身邊。
要想達到這樣的目的,原來的公牛隻有兩個選擇。要麼變得比新來的公牛更加健碩,要麼想辦法弄死弄殘對方。
李建業轉身看著慶春堂樓前熱鬧的場面,抬頭往樓頂那塊霓虹招牌望去。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一絲莫名的笑容,把手上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狠狠地踩了一會兒,往村頭自家的方向走去。
當天我回到李家的時候,看見李建業正攀著梯子在拆那塊寫著「福琪茶葉」的鐵皮招牌。張舒夢站在地上,雙手抱胸,微抬頭看著李建業。
「你哪根筋不對了?」張舒夢問道。
「你別管。」李建業一邊擰螺絲,一邊應道。
「人家的樓房六層高,你要不要把這拆了建一座七層的?」
「這又是什麼跟什麼?」李建業站在梯子上扭頭往下看著妻子。
張舒夢伸出一隻手一揚,「你不就是覺得這招牌不如人家的大,不如人家的亮?」
李建業一時間沒說話,回頭繼續擰螺絲。
張舒夢問:「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建業的手停了下來,他似乎在思考,好一會兒又繼續擰螺絲,沒有回答妻子的質問。
「我更喜歡當初的那個你,那個敢背著行囊回到大山,用自己的雙手開創一片天地的李建業。現在的你,太講究了,穿衣服講究,說話做事也講究。」
「講究不好嗎?」李建業問。
「過分講究就會失去自己。」
「那你們女人為什麼要化妝?」
「適宜的化妝能展現女人的美,而過分的化妝,變成另一個模樣,哪怕看起來更美了,那還是自己嗎?那張臉還是自己的臉嗎?」
「行,你對。」李建業拖長了音調說道,繼續拆固定招牌的螺絲。
「所以?」
「所以,我堅持做自己啊。」李建業小心地在梯子上轉身,然後對著張舒夢微微彎腰。
張舒夢搖搖頭。「我不陪你瞎折騰。」
幾天後的一天傍晚,那棟小樓的牆上亮起了一塊燈牌,「福琪茶葉」四個大字由燈光寫成。雖不是閃爍的霓虹,卻也比之前的那塊鐵皮招牌看上去氣派多了。
「你這個沒人家那個好看啊。」李,明黃色的燈光大氣、醒目。」
這時李富貴從屋裡出來,瞧見了,說了最有力度的評價:「大晚上搞那麼亮給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