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比霓虹更寂寞

曾陪同羅慶春回到李家村的縣招商辦鍾主任，這天在李的話，在全縣推廣茶葉種植。」

李建業說：「這會不會太隨意了些？別說全縣，咱們鎮各個村的情況都不同。」

李聽，比李佳琳的都好聽。她一說話，騷動不已的李家村男性村民們頓時安靜下來，齊齊盯著她的腿看。

她講的話我就不給你複述了，大概就是「今天是慶春堂茶葉成立的好日子，歡迎領導蒞臨指導」之類的套話空話。

第一輛車上下來的那位中年男人沒有發表講話，而是鍾主任簡單說了幾分鐘。他還是比較了不起的，手上沒有帶紙，就像課堂里的小學生背課文一樣，背了幾分鐘居然沒停頓。他老師要是在場，肯定會誇他幾句。

鍾主任講完，那位穿短裙的主持人又讓村民們鼓掌歡迎下一位演講人。這個人是鎮上來的，是見慣了場面的人物，面對眾人，從容不迫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當著眾人的面慢慢打開。

他說話的語氣，就和他拿出演講稿一樣，慢條斯理。但慢有慢的好處，人人都聽得清楚。他首先感謝了上級領導對本鎮的關心，其次感謝了李家村的村民。村民們突然被感謝，面面相覷，也沒人反應過來要鼓掌。

感謝完村民，他又感謝了村委，最後就是感謝羅慶春為李家村做出的貢獻。他的講話里總是在感謝別人，讓人聽了忍不住想說聲「不客氣」。但沒人敢這麼說，只好在他說完「謝謝大家」，準備鞠躬下台時，眾人熱烈的鼓掌，以表示自己感謝他的感謝。

緊接著卻發生了一些小騷亂。那位穿短裙的主持人似乎左右為難，而村委小樓外的一群人似乎正在爭執。

我隔著人群遠遠地看見，我的老夥伴李富貴正在奮力地搖頭擺手，似乎正在拒絕什麼事。要是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想讓他代表村委也說幾句話。畢竟這慶春堂是在李家村，在李家村的地頭上剪綵，總要李家村的村長說兩句。

但李富貴那人我最清楚，要是讓他教訓村裡的年輕人，他能不打草稿說上三天三夜。用他的話說，現在的年輕人問題太大。可要讓他在領導面前演講，那就是推小車上台階，步步是坎。

主持人走上台，用她溫柔的聲音請來縣裡的商業代表說幾句。這人估計今天以前都沒見過羅慶春，卻說得好像是生死之交一樣，聽得我渾身牛毛炸起。

最後演說的當然就是今天的主角。他感謝了領導對他的關心和支持，接著說了他的商業計劃。這也是李家村的眾多村民第一次聽說，李家村要打造一個茶葉生產基地，且作為全縣的示範基地。

他說，他要為李家村打造一個知名的茶葉品牌，要為李家村的茶葉打下一片廣大的市場。他還說，他不僅要讓李家村的茶葉賣得出去，還要讓李家村的茶葉賣得起價格！他還向李家村的村民們承諾，只要慶春堂還在，絕不會讓李家村有賣不出去的茶葉！

圍觀的村民們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熱烈鼓掌，羅慶春的話是他們樂意聽到的。他們不關心什麼政策，也不關心什麼示範基地，他們關心的只有自己的茶葉能不能賣出去，能不能賣個好價格。

羅慶春給了他們想要的。

在村民們熱烈的掌聲中，重要人物重新登台，站成一排。幾個女孩捧著一條大紅彩帶上台，交到這些重要人物的手上。又有女孩捧著小木盤走來，木盤上是一把把大紅膠套包著把手的剪刀。

某一刻，重要人物們齊齊拿起剪刀，往手上的彩帶上一剪。周圍站著幾個男性工作人員隨即轉動禮炮，「嘭嘭嘭」聲中的禮花在空中飛舞。

同一時刻，樓頂那塊寫著「慶春堂茶葉」的霓虹招牌第一次亮起了燈光。只是此時尚在白天，不甚顯眼。此時除了我這頭黃牛，眾人都在看著台上被禮花落滿頭的重要人物們。

與樓頂的招牌一樣落寞、無人關注的，還有兩個人。一個人是身穿黃色碎花裙子的李彩燕，自從她去慶春園工作之後，就很少穿這件裙子了。

另一個人是李建業，他背對著喧鬧的慶春堂大樓，看著遠處青翠的山頭，沉默抽煙。煙霧飄蕩，雖無風吹拂，卻在瞬息間散開。彼處喧鬧，此間寂寥，自是人生常態。一個背對眾人抽煙的男人，真是比獨自閃亮的霓虹還要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