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刺殺
男人彷彿在夢中，直到一柄尖利的匕首從胸前刺入，冰冷堅硬，刺穿他所有鎧甲。
她冷聲道：「可是，崔乾佑，我恨你。」
他忍痛揚起頭去看她，她眸中方才的柔情蜜意早已經消失殆盡，只余厭惡。
「為什麼不多裝那麼一會兒？」男人冷笑著坐起身，鮮血隨著動作順著胸膛流下來。
「因為噁心！」
大約真是噁心到她，她衣衫不整，髮絲凌亂，明明那樣香艷的場景，卻眉頭微皺，滿臉冷漠。
他自嘲一笑，「所以，你裝了那麼久，就為了等今日？」
「是，和你待在一起，叫你表哥的每一天，我都在煎熬。」
崔乾佑看著她，真希望她能多陪他演一會兒，哪怕只是演戲，他垂眸看向那匕首，自言自語道：「可是，你叫我表哥的每一天我很開心，我體會到了崔乾陵的快樂！」
「不許說！」
她手上的匕首推的更深，他悶哼一聲，扯出一抹笑，「但他永遠比不過我，畢竟你今天喚我「夫君」…」
「閉嘴！」陳盈姝發狠一般一使勁，匕首又進了半寸，血順著匕首流到她手上，她一個愣神。
下一瞬，男人已經掰住她的肩膀，狠狠壓向她的唇。
「嗯…」
「放……手…」
盈姝使勁兒推他，可男人紋絲不動，任由匕首插得更深，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皓腕滴落在床上，他瘋了，她也是。
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未來，從前是，現在更是，這短短的一年是他謀來的，是他的天堂，可是卻是她的地獄。
每一個日日夜夜，她一閉眼，萬箭穿心的崔乾陵，破敗的長安城，那一地的屍體，有她的至親，她的至愛……她的淚順著臉滑下來……
崔乾佑鬆開她，啞聲道：「你做的那些我全知道，我早知道你留在我身邊不過是想報仇而已！」
胸口越發疼痛，那些日日夜夜傳來的消息，樁樁件件都在證明她什麼都記得，但是這又怎麼樣，她留在身邊就好。
「盈姝，我一點不在乎你算計殺了安祿山，也不在乎你勾結安慶緒，拉攏朝清……我都可以替你擺平，護著你……或者，你要這燕朝亡了，也不是不可以。」
陳盈姝獃獃看著他，感覺自己如籠中鳥一般，一舉一動從來沒逃過他的眼睛，可是她最恨的從來都是他，是他崔乾佑啊！
崔乾佑看著她紅腫的眼睛，痛道：「可是，你為什麼那麼狠心，為什麼愛的不是我……」
陳盈姝冷笑一聲，他的仇恨是仇恨，她的就不是了嗎？
她抽出匕首，看著他唇角滲出血痕，「崔乾佑，我們之間不單不能談情緣，還應該有仇恨，一開始你就錯了。」
崔乾佑的胸口因匕首猛然抽出，帶出一大股鮮血，噴到盈姝的衣服上，淹沒那一身紅衣里，她起身穿上外衣，遮住一身的血跡。
他慘笑看著她，「所以，你現在要走了嗎？」
「是。」
他笑起來，「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匕首上有毒……我只是不想看見你死的慘狀。」
她如此狠心，倒超出他的意料，他卑微潛藏的愛意，偷來的這一年，到此刻還沒死心。
他唇角帶笑，鮮血湧出，「所以，其實你還是捨不得我死……」
陳盈姝頓住腳步，胸口一痛，沒敢轉頭看他，她可以躲在角落，看著安祿山被殺，可以在安慶緒那裡遊刃有餘，可以昧著良心欺騙史朝清，可是，她做不到將那匕首再刺入半寸，親眼看著他倒在面前……他曾救過她，護過她，也有那麼一瞬，她會突然自私的想，倘若她真的失憶了，日子會不會好過一些，可惜沒有如果！
她沒理會崔乾佑，打開門，門外是安慶緒早就安排好的人，她點點頭，示意事成了。
安慶緒一直忌憚崔乾佑，在他看來崔乾佑是安祿山的結拜兄弟，也是他還不敢貿然登基的原因，要是他知道崔乾佑早就知道安祿山已死的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夥同他害死這個大燕的猛將？
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算著日子，大張氏應該帶著靈兒在南城門等她了……
「陳娘子，府上眾人已經被制住了。」
「崔乾佑已經無力反抗，為了以防萬一，我得儘快出城。」
「馬車已經備好，今夜之事是唐軍刺客所為，明日所有人就會知道崔將軍夫婦慘死的消息。」
「嗯。」
侍衛護送著她往府外走，果然已經備好了馬車，而躲在暗處的史朝清看著人出來，心下一驚，安慶緒果然……
於是安慶緒的人護著盈姝的馬車還未出春明門，便被黑衣人攔截，短暫的打鬥后，安慶緒的侍衛全部被殺。
「陳姐姐！」史朝清急道。
待看到陳盈姝，她滿身血跡，「你這是……崔表哥怎樣了？」
盈姝看到史朝清的那一刻，就知道計劃成功了，她悲涼道：「乾佑已經被殺……若不是為了靈兒，我亦不會苟活！」
史朝清大怒，安慶緒那個雜碎，枉他們為了安家血戰沙場，馬革裹屍，誰知飛鳥盡良弓藏，假借婚事，這般暗害，今日宴會他已離席，收到傳信，趕來才知此事為真！
「陳姐姐，我儘快送你出城，崔表哥那兒我一定給你個交待。」
「遭受此事，長安和洛陽已經沒法呆了，我打算帶著靈兒回錢塘。」陳盈姝一臉蒼白，眼睛里一絲光彩也無，看得史朝清心疼不已，可亂世之秋，又發生了這般事，可預見接下來燕朝即將大亂，回錢塘是最好的辦法。
他撥了人送盈姝去南城門，自己則帶著人趕往崔府，整個大街上，一時馬鳴車響，嘈亂不已。
馬車緩緩行進，盈姝坐在車中，只覺得長安一幕幕在退後，她終究是要離開了，這趟長安之行結束了，她捧著期翼而來，遍體鱗傷的走。
眼看南城門將到，突然傳來凌亂厚重的馬蹄聲，像是從遠處襲來的奔雷。
幾乎是一瞬，她意識到不對，猛的掀開帘子朝外看去，才發現身後大隊軍馬跟來，一道厚重的聲音大喊，「唐軍來襲，緊閉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