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人都走了,這牆也不補上了...
小店的店面很小,再加上兩側都擺著桌椅字畫。僅允許一兩人通過的通道,人一進去后,就很不方便轉身了。
徐藺安他們見薛聞兮往小店走去,也沒多說,只調轉腳步,緊跟著就走了過去。
一行九人的移動。
說實話,光是這個人數上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
朱有福拿著小旗子一回身,發現自己身後的九個大金團通通不見了。當下心頭一驚,眼神在四下匆忙的尋找后,匆匆追上幾人。
「哎呦,幾位帥哥美女。你們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嚇得我還以為把人...」
話未完全說完,朱有福喘息的聲音卻是忽然停住,眼神直直的落在薛聞兮手中拿著那幅畫作上。
不同於小店內那滿牆滿桌的水墨畫。
少女手中的畫作更偏向寫實。
「這畫得...是水墨古城吧。」
少年溫柔靦腆的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宓錚遮在墨鏡之下的眼眸,微微顫動:「應該還是建國前二十年的事情...」
烏雲壓頂,血色與黑暗融合在一塊。
濃稠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畫中場景,正是薛聞兮等人下午進城時,看見那一面古樸老舊的城牆。
城牆塌陷,破碎的石磚磊成一座座小山,無數婦女幼童被人摁在城牆外,槍,指著她們的額頭。
無助悲苦的情緒撲面而來,周邊滿是穿著塔板***裝的士兵。暗色的鮮血自婦女身下流出,而那些士兵則是滿臉的快意和猙獰。
雙方立場分明,強弱明確...
無人能救她們,也無人能保護她們的家園...
滿目的瘡痍廢墟,沒人能堵上畫中任何一名婦女空落落的心。
薛聞兮握著畫軸的手,都在顫抖。
細小的青筋自她手背上凸顯而出,少女壓抑著嗓音問道:「請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朱有福整個圓潤的身軀,一下子像是頹廢了般。他黯然的抬頭,低聲回道:「就如剛剛這位小哥所說,是建國前二十年的事情了。」
燈光搖曳昏暗,在小店內每個人的臉上打下斑駁不一的陰影。
朱有福自己找了張凳子坐下,也招呼著其他人找張椅子坐下。店內的阿婆與他閑聊幾句,就很放心的將自己的店面交給他來照看,自己去打牌了。
「我是水墨古城長大的孩子。」
「這家店的阿婆,是為數不多看著我長大的女性長輩。」
「其實...對於曾經的那段歷史,我也了解得不多,都是從阿婆和其他爺爺們口中知道的。」
朱有福想給自己點一支煙,但可能是其他九人坐得姿勢都太板正了,讓他一時都不好意思掏出煙盒。
只能幹巴巴的坐在那,講述起了古城的往事。
「在塔板guo入.侵我們國家的時候,隔壁F省戰打得很大,死了很多人。古城裡的人聽了風聲,就連夜開了個大會。」
「第二天,城裡所有十八歲以上的男子,都去參了軍。用我爺爺的話說,就是有人打到家門口了,他們得打回去,不能讓外人平白欺負了自己家人。」
「他們都去了,但是誰也沒想到。」
「在他們去后的第三天,一支塔板國小隊就繞道到了古城。」
「那群人是沖著古城的字畫來的。」
「我們水墨古城,因為水墨畫一直聞名於天下。在打戰前,我們國家大部分有名有收藏價值的水墨畫,都出自我們古城。」
「塔板國人貪啊,他們不僅要侵.略我們的國土,還要侵.占我們的文化。」
「爺爺們走後,一城的婦女老幼,怎麼會是塔板guo那群畜生的對手?他們拿著槍支彈藥,各種掃蕩。」
「也是奶奶們警覺,在人打進來前把最值錢的字畫都藏了起來。那群畜生找不到最想要的那幾幅畫。」
「就把她們所有人都押到城門口。一個個欺.辱,一個個凌.虐,逼著她們說出字畫的下落。」
朱有福慘淡一笑。
「其實我挺不能理解她們的,死物怎麼會有活人重要呢?」
「但奶奶們...誰也沒說。」
「我媽那時候年紀還小,她說她看著我外婆活生生咬下一畜生的耳朵。然後對著我媽說,自家的東西,不能給外人。如果將字畫給了那群畜生,那就是在糟踐老祖宗留下的文化!」jj.br>
彎曲的身子忽然有些激動,朱有福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呼吸,輕聲道。
「奶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其他奶奶,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她們告訴我媽,人可以活著,但活著要有骨氣。人可以死亡,但死亡要有價值。」
「她們,9到87歲的她們...在同一天,同一面城牆的見證下,全部走向了死亡。」
「等爺爺們聽見消息,趕回古城的時候。」
「城裡的婦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個別像我媽這樣年紀小,不記事,問也問不出啥的孩子...」
「爺爺說,牆是那一天毀的,人也是那一天走的。」
「人都走了,這牆也不補上了...」
......
小小的一盞吊燈...
掛在天花板上,一晃一晃。
光影在所有人面前不斷交織,搖擺。
薛聞兮忽然深深呼出一口氣,轉過身。靠在牆面之上,視線透過屋內的眾人,緩緩落到外邊街道中...
滿街的店鋪,滿街的遊客...
而上了年紀的原住民,卻多是男性...
英靈常在,不懼生死離別;英雄所為,守衛大好河山...
坐在櫃檯旁邊,譚予朝忽然似想到什麼般,低聲問道:「剛剛那位阿婆?」
朱有福抬了抬眼皮:「那是我媽的表姐...」
「城牆破時,她剛好七歲。」
不記事,卻也記事...記得自己母親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樣,記得自己抱著妹妹瑟瑟發抖的恐懼,記得那種深入骨髓的恨...
沒人知道這名阿婆,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
薛聞兮她們也問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沉寂的,坐在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