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白照片

鮑樹拙嘴笨舌不太會說話，而那個女人卻巧舌如簧特別能說，說的鮑樹心都碎了，結果鮑樹稀里糊塗的，就把那個女人放走了，還發誓不告訴警察，替那個女人保密。

然而，把秘密藏在心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鮑樹經常會夢見那個小寶貝，小寶貝總是穿著一件很大的羽絨服，手裡拎著那個女人的腦袋，就像拎著一個玩具熊似的，羽絨服的袖子蓋住了她的小手。每次從夢中醒來，鮑樹就都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罪惡感似的，一來二去的，鮑樹打算辭職回老家。

一塊涼席接著一塊涼席，一時間涼席成了清潔隊的熱點話題，甚至有人還開玩笑說，以後買涼席也應該實名制了。但是說到工作，一個蘿蔔頂一個坑，老韓死了，鮑樹又要走，清潔隊人手不夠，於是又招來一個新人，那個新人姓季，名叫季有途。

季有途在清潔隊算是身材魁梧的，領導就是看中他人高馬大，覺得他比較適合掃馬路的工作。季有途幹活兒倒是挺賣力氣，臟活累活總是搶著干，尤其在領導面前，表現的就更加積極了。但是他資質不夠高，總是笨手笨腳的，不是這裡失誤，就是那裡失誤，反而弄得清潔隊焦頭爛額。

季有途愛好科技，對清潔隊的工作充滿了幻想，他夢想著有一天，科技智能的提高，可以讓環衛工人騎著掃把，在天上飛來飛去，那樣大家就都不用那麼忙碌了。

時間匆匆，一眨眼老韓死了快兩個月了，如果說之前只是初冬的話，這個時候就已經是隆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環衛工的日常也越來越艱苦，除冰掃雪不說，就連每天吃飯都是個問題，開水倒進速食麵的碗里，立刻就會凍成冰。然而，就在那天寒地凍的時候，人們迎來了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春節。

新衣服和好吃的，讓節日氣氛變得濃郁起來，但人們最期待的，還是春節的假期。

長假第一天，大街小巷像睡著了似的，全都沉浸在假日的悠閑之中。而季有途卻扛著掃把，鬼使神差的走進了2021號公廁。因為那天是他值班，按照規定，不讓燃放煙花爆竹了，所以街道特別乾淨，他覺得實在沒什麼可乾的，於是就想把公廁打掃打掃。他剛剛加入清潔隊隊不久，並不知道那些廢棄的公廁是不需要打掃的，他以為在值班的時候表現的積極一點，可以得到領導的表揚，可以拿個獎金啥的。

一走進公廁的大門，嗖的一股陰風就鑽進了季有途的脖耿兒，與此同時，一股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季有途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心裡有些納悶：如此寒冷的天氣，怎麼會有那麼嗆鼻的氣味呢？想到這些，季有途疑神疑鬼的四下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麼異常，然後緊了緊衣領，扛起掃帚，邁步向公廁裡面走。

公廁裡面並不是想想的那麼臟，甚至可以說秩序井然。

靠左手這邊是一排馬桶，一個門裡面一個，而且都關著門，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人。靠右手一邊是一排小便池，間隔半米一個，很整齊的排列著，每個小便池的前面都站著一個人，那些人站的特別整齊，整齊的就像是小學生排隊做操，動作也特別統一，全都低著頭，不說話，靜靜的撒尿。

季有途朝大家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我是來打掃衛生的。」說完之後，便揮舞起掃帚，契嚓咔嚓就把2021號公廁，里裡外外打掃的乾乾淨淨，然後還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這才離開。

春節假期一眨眼就過去了回到單位之後，季有途很得意的去找領導彙報工作，說他在大年初一那天，把2021號公廁也給打掃了。

領導剛要表揚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就說：「你打掃那裡幹什麼呀，那些都是廢棄的公廁，不用打掃的。」

「啊？」季有途不解：「那裡怎麼會是廢棄的公廁呢？我進去打掃的時候，裡面人很多，都在裡面方便著呢。」

領導不屑的呵呵了兩聲：「怎麼可能，那裡早就沒人用了，更何況是春節。」

「嘿，你別不信啊，我還拍了照片呢，不信你看……」說著，季有途掏出了手機。

領導和季有途，兩個人，四隻眼睛，一起盯著手機看，確實有一張2021號公廁打掃完的照片，地面打掃的很乾凈，一塵不染，但是廁所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跟真空似的。

「我再說一遍，這些廢棄的公廁不歸咱們管，以後不用打掃了。內個什麼，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得準備準備，你也忙你的去吧，好吧。」領導只是敷衍了幾句，就走開了，沒有表揚季有途，也沒有給他獎金。

季有途心裡納悶，他就奇怪，在他打掃2021號公廁的時候，裡面明明站著一排人在撒尿啊，怎麼照片會一片空白呢？那些人到哪裡去了，難道人間蒸發了不成？不僅如此，季有途假期值班的積極表現，沒有換到任何好處，讓他實在是不甘心。於是，季有途蹬上三輪車，二次前往2021號公廁，他要一探究竟。

2021號公廁一切照舊，仍然是陰風陣陣，仍然是腐爛的氣味。季有途壯著膽子向里走，左手邊仍然是一排馬桶關著門，右手邊仍然站著一排人，動作整齊劃一，靜靜的撒尿。

季有途越發的感到奇怪了，他對那一排撒尿的人點了點頭，解釋說：「不好意思，我是來打掃廁所的。」然後隨便從牆角拿起一把掃帚，刷啦刷啦的掃了起來。季有途掃了很久，那些人一直站在那裡，不說話，靜靜的撒尿。

季有途暗自納悶：那些人怎麼尿了那麼長時間？他越掃越覺得害怕，隱約覺得那些人有古怪。

季有途靈機一動，拎起掃把走近其中一個人，很禮貌的說道：「麻煩你把腳抬一抬，讓我掃一下可以嗎……」那人沒有回應，繼續低著頭撒尿。季有途輕輕的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本想再次打個招呼，然而觸摸到那人肩膀的一霎那，感覺粘粘的，彷彿抓著一條泥鰍。稍微一使勁，季有途的手就從那人的肩膀上滑了下去。更可怕的是，那人的肩膀特別軟，軟的就像沒有骨頭。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季有途就感到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由打胃裡一陣噁心……

季有途急忙衝到水池邊，不等站穩，就哇哇的吐了起來。他想叫一聲都來不及，就那麼一直吐一直吐，直吐的昏天黑地，吐的翻江倒海，吐的天旋地轉，肚子里的食物都吐出去了，胃液也吐出去了，甚至都快把膽汁吐出去了。

吐到最後，季有途失去了知覺，昏倒在2021號公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