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了中山狼,果然要咬人
「嗯,井下君,不愧是優秀的軍人。」磯谷廉介戴著白手套的手,象徵性地鼓了鼓掌。
磯谷廉介低頭握著水杯喝了一口,眼中目光變得柔和了起來。
從磯谷廉介的微表情中,張大炮讀取了一些信息,那就是他答對了磯谷的問題。
「井下君是派遣軍的大尉?」磯谷廉介一邊翻著檔案,一邊問道。
「是的,磯谷將軍。」張大炮說道,「卑職曾從事過派遣軍端木大隊的情報工作。」
「哦?」磯谷廉介斜了一眼張大炮道,「端木大隊?就是那個在閩州前線幾乎全軍玉碎的大隊?」
在獵人島,張大炮早已將井下三郎相關資料,背得滾瓜爛熟。
六哥之所以選中井下三郎作為「木馬計劃」的替代對象,是因為井下三郎的朋友、戰友,幾乎皆不在人世。
由於井下的中國血統,在聯隊里,更沒有人關注他。
「將軍,那是一段痛苦的往事。」張大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被敵人的炮彈震暈了,壓在戰友屍體下面,躲過了敵人的搜捕,僥倖活了下來。」
「也就是說,你初始並沒有被俘虜?」磯谷廉介微微地抬起了頭,雙目如劍般盯著張大炮。
張大炮心頭一顫,好傢夥,面對磯谷廉介的兩點寒星,他絕不能怯懦,否則定會讓這個老江湖看個透心涼。
想到這一茬,張大炮昂首傲然答道:「是的,我一直藏身於閩西的山林中,晝伏夜出。我想回到派遣軍,於是一路奔波尋找大部隊。奈何前段時間,我被一股川軍俘虜,將我押送到了機場據點。」
張大炮覺得還不過癮,這戲剛剛開始,就興你來質問我?不准我反問一句?
不行,談話絕不能讓你帶節奏!
定下了主意,張大炮略一思考,不卑不亢地問道:「將軍,我就是在機場據點炮樓里,遇到您的兒子,請問您有什麼疑問嗎?」
張大炮知道在戰爭中,日軍常常寧願剖腹,也不願意被俘,除了他們所謂的「忠」,還有一旦被俘,就算逃回部隊,也要遭到多重審查,極少數人才能重獲軍方信任。
六哥對這些事情早有預料,在獵人島魔鬼訓練中,他教授了張大炮應對之策。
所以張大炮決定主動進攻,拿磯谷廉介兒子被俘說事,畢竟,他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磯谷廉介聞言眉頭一皺,嘴角抖了抖,又擠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井下君,聽說你的身份比較特殊?」
張大炮心頭一顫,這老小子,到底憋得什麼壞屁?
不,他絕對想不到我是個「木馬」,他只不過在揭開井下的身世,轉移他兒子被俘的話題罷了。
對待救子恩人,如此咄咄逼人!他真是冷血至極!
「不瞞磯谷將軍,您大可以直說,就是我的血緣問題。」
張大炮清楚磯谷廉介手裡握著資料,毫不避諱地說,「無可厚非,從血緣上來說,我有一半中國血統,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做的事情,確實坦坦蕩蕩,心無所愧!」
張大炮當然無所愧疚,因為他就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現在忍辱負重,與狼共舞,既是為了抗擊敵寇,也是為了彰顯一名中華好男兒的熱血擔當。
磯谷廉介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井下君,請不要介意,我是一個以工作成績衡量忠誠的軍人,只要你忠誠於皇軍,我皆一視同仁。」
「感謝磯谷將軍公正公平!」張大炮欠身表示感謝。
「父親,在炮樓里若不是井下君相救,兒子可能見不到父親了。」磯谷保仁見磯谷廉介的問話,似乎暗藏著審查的味道,便直起身子,急忙插了一句。
「這我清楚。」磯谷廉介抬起右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磯谷保仁不要說話。
磯谷廉介又問了端木大隊甚至是派遣軍一些人事、裝備的事情,張大炮一一對答如流。
「嗯,井下君,你在派遣軍工作很用功啊,情況了解很清楚啊!」磯谷廉介若無其事地說道。
「將軍謬讚了,卑職雖然只是在大隊做情報工作。」張大炮微笑著說,「了解己方軍情,也是職責所在。」
「嗯,你是一名有潛質的特工。」
「在磯谷將軍面前,我不過是幼稚園的水平罷了。」張大炮謙遜地說,「還請將軍日後多多指點。」
「我這樣說,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虛與委蛇。」磯谷廉介將手中資料收納在一起,攏了攏,裝進了一個絕密的檔案盒。
「洗耳恭聽將軍教誨!」張大炮略向前伸著身體。
「你帶著保仁逃出了機場據點,為何要返回?」磯谷廉介問道,「敵人發現你們逃離,前來追捕,你為何選擇潛回據點,繪製機場布防圖?」
聽到磯谷廉介這番話,張大炮心中有底了,一定是磯谷保仁將機場布防圖,交給了磯谷廉介,並推薦了自己。磯谷廉介這老江湖,應是不確定布防圖的真偽,所以有了此問。
「可能和我的特殊身份有關。」張大炮眉頭一挑道。
「嗯?井下君此話怎說?」磯谷廉介被張大炮的話吸引住了,追問道。
張大炮喝了口白開水,潤了潤嗓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為一半中國血統的緣故,我自小在中國長大,自然受到了一些中國傳統文化教育,比如《孫子兵法》有雲,攻城為上,攻心為下。」
磯谷廉介、磯谷保仁都出神地看著張大炮。
「我和保仁出逃機場據點。敵人當然認為,我們會一路狂奔,怎敢重回據點?」
「就算敵人始料未及,機場也不是那麼容易滲透的吧?」磯谷廉介疑問道。
「將軍,就像孫子兵法所言,我利用敵人一樣東西。」
「那是什麼?」磯谷廉介饒有興趣地問道。
「心態!」
張大炮用著抑揚頓挫地聲音說道:「我們逃走了,敵人迫切想抓捕我們,於是派出了大量追兵。」
「你是說敵人機場力量發生了改變?」磯谷保仁疑問道。
「對,磯谷君所言極是,此時,敵人重心由內轉外。由於抽調了眾兵,機場的防衛力量,反而不如日常嚴密。我正是利用他們的心態,殺了個回馬槍,繪製出了布防圖。」
「這就是所謂的『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張大炮的論斷,讓磯谷廉介耳目一新,他的眼中流露出短暫的驚詫之色,很快又被一名老牌特工的機警滌盪無存。
而道行略淺的磯谷保仁,則更加敬佩張大炮了。
雖然是冬天,但是張大炮身體有些燥熱了起來,手掌間沁出了絲絲細汗。
須臾之前的回答,張大炮幾乎將在獵人島學習的古今中外軍事著作用上了。
看來,不學習是真不行啊!上大學之後,張大炮除了打打遊戲,看看閑書,早就將課本丟到九霄雲外了。
若不是在獵人島的魔鬼訓練,學了一堆軍事、心理、歷史著作,加上噴壺般的口才,和略顯浮誇的演技,自己估計前幾集就被ko了。
「聽保仁說,你會縮骨功?」
磯谷廉介的話,又讓張大炮回過神來。
「是的,縮骨功,是我師從『縫裡行』,自小學得技藝。」
磯谷廉介饒有興趣地問道,「我以為只存在於傳說中,你竟然用它逃出生天,確實讓人嘆為觀止。」
「不怕您笑話,我們那片的人,一般少時,都會學一點技藝防身。」張大炮解釋道。
「嗯,不錯!」磯谷廉介沉吟了片刻,突然咳了一聲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俄頃之後,兩名憲兵舉著手槍走進了屋裡。
「帶井下君去休息!」磯谷廉介命令道。
兩名憲兵應了聲,立即架起了張大炮,正要拖出屋去。
事情的突然發生,讓張大炮始料未及,他的心臟狂跳了起來,不禁疑惑地自問道:難道自己真的暴露了?
「記住,不要輕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六哥的話,再次在耳邊迴響了起來。
演戲,一定要全力以赴演完,這也是一個龍套的自我修養。
張大炮眼中立即迸發出疑惑、委屈、失望的三層感情,他長嘆一口氣,對著磯谷保仁道:「磯谷君,請保重!」
「父親?父親?」磯谷保仁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他急忙作出阻攔的姿勢。
要知道,井下不僅多次救了他的性命,還冒死完成了機場布防圖的繪製,幫助他完成了任務。
剛才磯谷保仁在父親面前大力推薦井下,父親也滿口答應要回報井下三郎。
現在緣何顛三倒四?出爾反爾?
井下雖然被俘,但據磯谷保仁觀察,他絕對是一名優秀的帝國軍人。
何況,自己也被俘了,如果井下被審查,他雖貴為將軍之子,不也應該一視同仁嗎?
更為重要是,他若是畏畏縮縮,定會被同仁取笑,以後如何重回情報界?
「工作時候,稱呼職務!」磯谷廉介厲聲斥責著兒子。
「將軍閣下,我請求和井下君一起走!」磯谷保仁大聲回道,他漲紅的臉龐,青筋蹦出,轉身要走。
「保仁!坐下!」磯谷廉介聲音壓低了,卻讓張大炮聽得特別清晰。
「我以一個父親名義,命令你坐下!」
磯谷保仁邁出的腿,又停在了原地。
從他接受的傳統教育中,他是不能違抗父親命令的,就像武士不能違背天皇御令一樣。
「井下君……」
磯谷廉介低沉的聲音傳來。
兩名憲兵回頭望著磯谷廉介,似乎等待著新的命令。
「謝謝你,救走了保仁。」磯谷廉介揮了揮手,用著不容置疑地口氣命令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