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報應輪迴
「這像什麼話!」
一大清早,何寶就背著手,連聲嘆息的走進衙門,每見到一個人就要向他們抱怨一句『你說說,這像什麼話』。原本就生得一副癟頭癟臉的苦瓜相,嘮叨起來顯得更「苦」了。
程蘇竹終於忍不住問道:「師爺,這是怎麼了?」
何寶只是冷笑一聲。「你瞧見門口沒有?」
程蘇竹好奇的跑到門口去看,只見駱觀正蹲在街對面糧油店的屋頂上,擼起袖子給人家修補瓦片呢。
「咦?駱兄什麼時候跑人家屋頂上去了?」
何寶像撥浪鼓似的來回搖著頭。「堂堂一個捕快,還穿著官服去給人家修屋頂,衙門的臉都丟盡了。」
程蘇竹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助百姓為樂,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嘛。」
「他那是司馬昭之心,就等著當王大嬸家的上門女婿呢。」
何寶準備去把駱觀拉回來,就看見自己的小妹提著裙角從街口飛奔過來,更是火上澆油氣得他又直跺腳。
「這像什麼話!女子家家的一點儀態也沒有……」
何韻一路跑到衙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不好了!沈老爺,沈老爺他在海鮮大賽上被毒死了!」
「你說什麼!」
何寶晃著她的肩膀。「阿韻啊,你說清楚些!」
「沈庄的家丁正押了個人往官府來,我就先趕過來告訴你們了。」
何韻憂心忡忡的看著程蘇竹。「……似乎,他們押的人是在你家酒館做事的那位姐姐。沈老爺就是吃了她的菜之後就倒下了。」
程蘇竹几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艱難的咽了下口水。「你,你說的是君兒姐?這怎麼可能,這無仇無怨的,她怎麼可能下毒去殺沈老爺呢!」
「總之你們快想辦法呀!人就快到了,沈庄的人非大鬧一場不可。」
程蘇竹慌張了片刻,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連忙吼了一嗓子把屋頂的駱觀給叫回來,嚇得駱觀差一點點就從上面滾了下來。
「何仵作你快去后衙通知江捕頭,我和駱兄一起去把沈老爺的屍首帶回來,究竟是不是中毒還得等你驗過屍才知道。」
看著他們突然各自奔走起來,何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門口繞來繞去。沈庄在清水鎮的地位不同凡響,如果官府給不出一個像樣的交代怕是難辦了。偏偏今日大老爺還不上衙,該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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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楓見到蘭君兒的時候,她已渾身是傷,腳上的布襪被鮮血浸潤了。一路被沈莊家丁連拖帶拽的拉到衙門來,現在趴在公堂之上,也喊冤叫屈的氣力也沒有了。
他悄悄握了握拳,緊皺著眉頭掃視了那幾個神情飛揚跋扈的家丁。「這是怎麼回事?」
「大人,這毒婦想掙扎逃跑,所以咱們就先收拾了她一頓。」
江平楓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如果在他人面前表現出與蘭君兒熟識,恐怕之後他們會不服官府的判決。他只能吩咐兩個小吏暫時將蘭君兒扣押牢中,先找郎中替她看一看傷。
有人不大服氣的站出來問:「大人,這犯婦就在眼前了,為何不審?」
「衙門有衙門辦事的規矩,就算是審犯人也得審活的。」江平楓嚴肅的凝視著他。「你們將她傷成那樣,要是追究起來衙門可治你們濫用私刑之罪。」
聽他這麼說,幾個家丁的氣焰也隨即收斂了不少,只好默不作聲的候在一旁。
「待會你們挨個到招房寫一份供詞,詳細說說沈老爺毒發身亡的經過。」
此時江平楓發現他們個個面帶猶豫,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不停的用餘光悄悄的瞟向身邊的人。
「你們還有什麼要說?」
他們互相推諉了半天,才終有一人肯站出來說。「其實……毒發身亡的人,並不是老爺。」
「而是,杜管家。」
何韻用手掰開杜田的眼睛,他的眼珠已略顯渾濁的黃,嘴唇烏黑,脖頸上還留下深深的掐痕,大概是毒藥入口痛苦難耐時,狠掐自己的咽喉所致。
又是毒殺。上一具她驗的屍首正是死於毒殺的袁李氏,雖然沒有證據,但他們都猜想和沈庄脫不了干係。如今沈庄的大管家卻同樣因為毒殺而躺在這張石床上,還真是諷刺。
「原來人世間果然有因果報應這一說。」
江平楓推門進了仵作房,他剛才去牢房看過蘭君兒,幸好她身上的傷都不算嚴重,只是受了些驚嚇。郎中替她上藥包紮之後,她已可以正常說話了,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江平楓。
「如何,有結果了嗎?」
「他嘴唇發黑,死前劇烈掙扎過,應當是中了鴆毒,鴆毒劇毒無比,瞬間可絕咽喉。」
江平楓看著杜田的衣物,上次見他時穿的是灰錦長衫,今日穿的卻是上好的雲織緞,手上還戴著一枚水頭通亮的碧玉扳指。顯然杜田是扮作了沈老爺坐在屏風後面,不過這背後的原因又是什麼?
「蘇竹他們帶回來的那半碗湯驗過了嗎?」
何韻把一條白布巾捧到他面前,上面赫然躺著一根黑了一半的銀針。她面露難色的說道:「這是試過那碗湯的銀針……如果被沈庄的人知道就是證據確鑿了,該怎麼辦啊捕頭?」
「先別下定論,湯中有毒也未必是蘭姑娘所為,況且她一無動機,二在大庭廣眾下用自己做的菜來殺人未免太大膽了。所以這件案子還有諸多疑點。」
他們突然聽到衙門外的鳴冤鼓響了起來,沒過多久就有一名小吏進來通傳。
「捕頭,有一名程姑娘在堂外等候,說有急事。」
江平楓想到定是程蘇寐擔心蘭君兒的情況,所以才上衙門來了。不過如果讓她見到蘭君兒目前傷痕纍纍的樣子,恐怕也只是平添擔心。
「請她進后衙來。」
江平楓出去合上了仵作房的門,避免屍首嚇到她。
程蘇寐請剛才傳話的小吏幫忙照看著唐諾,一個人進了后衙來,她先是問了蘭君兒的情況,江平楓解釋道她暫且被關押在牢中,掩去了她身上受了傷的實情。
「絕對不可能是君兒下的毒,我有證據。」
她拿出包裹在手帕里的那隻銀筷子。「早上我和諾兒都在鎮北門觀賽,君兒被他們帶走之後,諾兒不慎和一個沈庄的家丁相撞,這隻銀筷子從他的袖中掉落了。」
「銀筷子?」
江平楓想到剛才程蘇竹和駱觀所帶回來的證據中,杜田使用的食器只是普通的梨木筷子和湯勺。
程蘇寐環顧了四周,低聲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恐怕是那個家丁趁亂將食器偷換了。因為沈老爺一直坐在屏風後面,沒有人看到他使用的究竟是不是銀食器。不過這也太奇怪了,沈庄的家丁為什麼要毒害自家的老爺?」
「其實……」江平楓悄悄告訴她,身亡的人其實是沈庄的管家杜田。
程蘇寐驚訝的捂住嘴,一時震驚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搖了搖頭,目前案子不僅有諸多疑點,還出現了這些關鍵線索。不過總算可以確定的是,毒絕對與蘭君兒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