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屬下來遲,主子恕罪
花寫意與輕舟前腳剛走,圓滾滾的何管事顛兒顛兒地進來,身後跟著一位手提馬鞭,長身玉立的錦衣公子,還有一位鬚髮皆白,精神矍鑠的老人。二人手提藥箱,行色匆匆。
「王爺,陸二公子把葯老請來了。」
宮錦行微微頷首,算作與陸二和葯老見禮。
三人不用寒暄,葯老立即坐於宮錦行對面,三指搭脈,沉吟不言,面色逐漸凝固。
陸二立於葯老身後,滿面緊張與焦慮。
片刻之後,葯老默默地收回了手。
「師父,王爺的脈象如何?」陸二立即迫不及待地追問。
葯老略有猶豫,低嘆一口氣,斟酌如何說辭。
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陸二面色一沉,情緒明顯有點激動,「啪」地一拳捶在自己腦門上,然後一甩袍袖:「都怪我無用,一個小小的鬼醫堂堂主的行蹤都打探不到。」
袖子捲起的風將宮錦行隨手擱置的藥方卷了下去,打了一個璇兒之後,落在三人腳下。
宮錦行收回手腕,低垂眼帘遮掩了眸中澀意,淡淡地道:「鬼醫堂堂主身份神秘,行蹤飄忽不定,我們就連她是男是女都一無所知,大海撈針自然不易。更何況,有些江湖傳聞未必屬實,葯老都束手無策的毒,她就一定能解么?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能多活這一個月已經是多虧你與葯老師傅,生死無所畏懼,只是對於家國天下,仍舊心有遺憾罷了。」
陸二自然明白他話中之意,低垂下頭,無力勸慰:「聽聞兩年前漠西刀客曾中了仇家的西域魔蓮,就是被此人一副湯藥醫治好的。只要我能找到她,你一定會安然無恙。」
宮錦行苦笑,並不掩飾。
葯老目光一凝,落在那張藥方之上,俯身撿起,先是皺眉苦思,然後愁眉舒展,看到後來竟然喜不自勝,忍不住開懷撫掌。
「妙,妙啊!」
陸二納悶地湊過來:「妙什麼?」
葯老如獲至寶一般,將手中藥方抖得「嘩嘩」作響。
「這藥方妙啊,我也曾想過以至陽之物以毒攻毒,但是極易傷及肝腎,無疑雪上加霜。這藥方巧妙地以三足金蟾的蟾衣和孔雀膽作為平衡之物,一陰一陽,相互調和,可護住七經八脈,滋養臟腑。我如何就沒有想到呢?」
陸二眨眨眼睛:「師父您是說,這是解西域魔蓮的方子?王爺有救了?」
「正是,正是!」葯老興奮得紅光滿面:「請問王爺,這開方之人現在何處?」
現在,現在........
宮錦行猛然撩起眼皮:「陸二,快去後門攔住王妃,快!」
捂著心口,緊蹙劍眉:「就說,本王寒毒發作!吐血昏迷!」
後院,花寫意接過輕舟遞過來的小廝衣服和帕子,插上了屋門。
角落有一面燒花鑲嵌銅鏡,裡面映著她的影子。
花寫意將手中帕子打濕,湊近去瞧。
然後,她被自己這幅一言難盡的尊榮差點嚇了一個跟頭。
難為宮錦行適才面對自己這幅死氣沉沉的恐怖妝扮,還能情深意切地說出「嬌妻在側,情難自禁」八個字。
造孽啊。
他怕不是掀蓋頭的時候被原主嚇死的吧?
花寫意用帕子胡亂抹了幾把,露出原本光潔如雪的肌膚來。
這張臉,花寫意不太滿意,雖說是個標準的美人,但是臉上帶著一點豐盈的嬰兒肥,不夠嫵媚。
最為出彩的是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眼型狹長,眸色如墨,眼梢微挑,猶如巧手畫匠放肆張揚的白描神來之筆,筆鋒婉約,線條流暢。
但是,她的睫毛有些密而翹,眼睛眨動的時候,非但沒有一絲魅惑,反而看起來迷迷糊糊的,有點懵懂。
瞪大了,又奶凶奶凶的,不夠凌厲。
果真,換了一層皮兒。
花寫意心存的最後一絲僥倖消失殆盡,麻溜地脫下一身鳳袍,摘下簪環,換上小廝的裝扮,正要出門,就聽到後窗處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聲音極輕,幾不可聞,但是此時的她聽力十分靈敏,扭臉就見黑影一閃,分明是有人偷窺。
「誰?!」
這一聲叱問,非但沒有令偷窺者逃之夭夭,對方竟然還從打開的後窗一躍而入,身手敏捷,落地無聲。
「主子,果然是您!」
來人身形嬌俏,黑巾蒙面,分明是個女子。
「屬下可找到你了!」
花寫意一怔,聽說原主出身將軍府,難不成是娘家人找上門來了?
就說今日自己差點被活埋,怎麼都沒家人露面,就跟沒人疼沒人愛,晾在地里的小白菜似的,家人肯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輕舟守在屋外,聽到裡面有響動,狐疑地側耳聽了聽,不敢冒失入內:「王妃娘娘?」
花寫意輕咳一聲,先穩住門外的輕舟:「不小心碰倒了東西。」
輕舟「喔」了一聲,沒再追問。
蒙面女子忌憚地瞅了門口一眼,壓低了聲音,急急地問:「主子,您沒事吧?是不是受傷了?」
「你誰呀?」
來人一愣,一把扯下蒙面面巾,露出一張焦灼的臉,不施脂粉,略帶英氣,是個約莫雙十年華的漂亮女子。
「是我啊,主子,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花寫意沒說話,在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言多必失,自己的「失憶」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聽她說話,難不成是原主生前的貼身侍婢?
「是不是我父親派你來救我的?」
來人又是一愣:「是於媽找到了我,說您這裡有麻煩。屬下來遲,主子恕罪。」
「不遲,不遲。」花寫意極想問,這於媽又是何許人,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我也正想走。」
對方焦急地道:「王府守衛森嚴,屬下也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此地委實不宜久留,那太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攝政王更不好招惹,您跟屬下趕緊離開這裡吧?」
「回將軍府么?」
女子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為什麼要回將軍府?」
也是啊,回將軍府那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么?
不過,宮錦行已經答應放自己離開,何必偷偷摸摸的,正大光明地走不香么?
還未說話,門外輕舟叩響房門:「王妃娘娘,可換好衣裝了?我家王爺有請。」
花寫意心裡一嚇,莫非這廝出爾反爾後悔了?
自己非但揍了他,還讓他在賓客面前失了顏面,回去不是自討苦吃嗎?
要不,溜吧?管此人是誰,出去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