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猶豫

衝出家門、進入電梯，於小果的淚水奪眶而出，悲憤、失望……，各種情緒劈面而來……，電梯鏡面里的臉淚痕斑駁、眉頭緊鎖。

她手足無措地依著電梯壁，心底深處的某樣東西在莫名的壓力里一點一點地粉碎……，那個東西是愛情、幸福還是希望？她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電梯門在-1樓開了，出電梯時，門檻的擋條拐了她一下，身子左右搖晃了好幾下，正要摔倒時，門邊伸出的一隻胳膊扶住了她：「於老師，小心點！」

於小果低著頭說了句「謝謝！」。不知道扶她的是誰也不關心對方是誰，她只想逃離，逃離這個與鄧啟凡有著各種聯繫的地方。

對方感覺到了不對：「於老師，沒事吧？」

於小果擺擺手，跌跌撞撞地逃進了車裡，趴到方向盤上，失聲痛哭，兩個肩胛在哭聲里一聳一聳地抖個不停……

好一會，想起下午還有課，隨手扯了張紙巾，胡亂擦了擦臉，正要發動車子，無意中瞥見後視鏡里狼狽的自己，鬆開放在車鑰匙上的手，用濕巾擦凈臉后，打開抽屜，取出備用的濕粉和口紅，稍稍修飾一下后，後視鏡里又出現了那張精神飽滿的臉，只是眼睛還紅腫得厲害。

她甩了甩頭髮，腦後的馬尾辮在甩動里盪了幾盪，帶動起熟悉的節奏感，去他的鄧啟凡，他想怎樣就怎樣吧！

右腳用力一點，車子呼啦一聲，離開了車庫，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兩年的小區，帶著她去往唯一能讓她心安的地方，工作了四年有餘的學校--古塔中學。

古塔中學位於n市的古塔區，是一所老牌重點中學！研究生畢業后，於小果很費了一番努力，才應聘到這所學校。這幾年裡，她的精力絕大部分都投入到教學中，已成長為這所學校的一位骨幹教師。

車子緩緩進入校園，滿眼都是熟悉的樹熟悉的花，於小果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她把車停到門衛后側的停車場上，拔下車鑰匙，鎖好車門，腰板挺直著走向辦公室。

校園裡人不多，學生們吃過午飯後就回教室自習了。偶爾遇見幾個同事，相互點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於老師來了？」在辦公樓大廳，她遇到了李文娜，正搬著一摞作業本，風風火火地往教室跑。李文娜剛工作，從她的身上，於小果總能看到自己剛工作時的影子，跟她很投機。

於小果笑笑：「嗯！下午的課還沒備好呢！」

「哦，空調剛關掉，辦公室還很涼快呢！你上去吧！」李文娜邊說邊走，兩條大長腿三下兩下就跨進了教學樓的門堂里。

坐到辦公室時，於小果飢腸轆轆，一絲勁都沒了，眼前又不爭氣地浮現出小三清純的臉，在這樣一個美人面前，於小果沒有半點競爭力。

不知他們何時走到一起的，不知這個女的叫什麼名字。她很痛苦，很憤怒，很無奈……

仔細想想，她忽然意識到：在這段婚姻里，她和鄧啟凡都在小心翼翼地打著自己的算盤。

鄧啟凡的身價與外表一直滿足著她的虛榮心。

他是一位海派博士，在一家世界五百強企業任ceo，年收入百萬，外表幹練，衣著精緻，品味高雅，他是她被人無比羨慕的唯一理由。

她還解碼了自己的心理：她不能離婚，因為離婚會摧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美好形象，更會擊垮她的父母！

不，不想了，她拿起教科書，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課本上，在一行行文字里尋找傳道授業的最佳角度……

下午二節課後，全體語文教師都參加了教研活動，評價本周張老師的公開課。輪到於小果發言了，她打開昨天的聽課筆記，從課堂的設計、教師的語言、課件的製作以及學生的反應等幾個方面著手，對張老師的課侃侃而談，字字珠璣，句句真誠……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

在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於小果身邊桌面上的小包上。

於小果沒有住口，邊講邊拿出手機掃了一眼：鄧啟凡！猛按一下那個殷紅的鍵，繼續自己的評課……

剛說了兩句，手機鈴聲再次響起，肯定又是鄧啟凡，她索性按鍵，把手機關了。

在接下來的兩周里，鄧啟凡打過好多次電話，於小果都沒有接：等等再說吧，等等再說吧！她一天又一天地麻木著自己。

她住到了父母為她買的公寓里。公寓離學校不遠，開車只要一刻鐘。

周末獨自回娘家時，他們感到很奇怪：「啟凡呢？」

「他忙。」她不敢說實話。

「小果，你最近瘦太多了！」

「工作太累了，吃飯睡覺的時間多少了好多，媽，再這樣下去，鄧啟凡會跟我過不下去呢！」

「胡說！啟凡是個拎得清的好孩子！丫頭，好好待啟凡，好好待他媽。這家人素質不錯！」

父母都是普通工作人員，一直以她為驕傲以鄧啟凡為驕傲，在他們眼裡，女兒與女婿是天底下最般配的夫妻。

「爸媽，誰也比不上您們好。」

父親笑了：「丫頭又拍馬屁了！」

母親的目光很慈愛：「果果啊，多哄哄婆婆，讓她開心點，她身體不好，日子難過呢！」

於小果不敢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新的一周開始了，於小果準備再過一周自我麻木的生活。她一如既往地準時到校，手中的筆在學生的答題中不斷地勾著叉著，專註而陶醉……

「於小果！」忽然，她的頭頂響起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中音，「手機不接，信息不回，到底什麼意思？」

敗類，竟然直接找到單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