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毀滅修真界(五)
轟然一聲,方醉柳筋骨齊動,只感覺體內吸納的靈氣源源不絕,沖刷得腹內靈氣滾滾,等突破關隘,才緩緩平息。
「呼……」方醉柳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來,雙眸神光如電射,熠熠生輝。
本以為需要再卡三四年才能輔以丹藥突破的築基二層修為,竟然突破得如此順利,方醉柳心中既喜且憂,只知道這般奇事一定與方才女聲脫不了干係。
他猶豫片刻,轉動手腳,發覺肢體已經能自如行動,反而不像剛才那般立刻要去喊人求救,而是立於原地,朝四面張望一圈,向無人處彎腰行禮,恭敬道:
「不知是哪位前輩高足指點,小子實在感激不盡。前輩若有所需,只管說出來,若我能做到,必定還恩。」
「哦?你怎麼這樣自信能還恩於我?」那女聲又出,帶著些似笑非笑之意,冷淡的聲音繚繞耳畔。
方醉柳昂首挺胸,眉目間一派自豪之色:「怎麼不行?我乃妄天宗真傳弟子,長老方不還的親侄兒,身份高貴煊赫,遲早登臨元嬰之境,到那時,無論你想塑體重生,抑或叫我為你報仇雪恨,都不難做!」
「你倒是挺有信心,不怕自己修仙一半,身死道消了事。」女聲哼笑,似是不以為意。
這聲音雖然冷淡,卻有高山白雪的清澈之感,讓人精神一震,疲乏頓消。
方醉柳暗自尋思,這聲音之人定是個俏麗美女,原本有些慌張的心漸漸安定下來,腦海中浮現許多話本子里的情節——若她是魔道中人,恐怕早就懶得啰嗦,把他炮製了,現在既然能隨意交談,想必沒太大惡意。
「若真如此,也只能怪我得了這般多的資源也依舊一事無成罷了,冤不得旁人。」方醉柳嘻嘻笑著,又一拱手,面露討好諂媚之色,「這位前輩姊姊,不知怎麼稱呼?」
「不用稱呼。我跟你萍水相逢,遲早要走,現在知道那麼多,你是不想活了么?」
女聲不吃這套,隱隱帶著一層寒冰般的冷意,讓方醉柳心中一凜,收起了那副風流嘴臉,不敢再多試探,老實低下頭,喏喏道:「是小子不知輕重,冒犯了前輩……請前輩恕罪!」
「你老實修你的仙,別多廢話。平日里我不會多理睬你,作為報酬,幫你運轉靈氣更快,別的我都不管,明白了么?」
「是、是!多謝前輩寬宥。」方醉柳恭敬回應。
他再聽不到女聲說話,等了片刻,試探著問:「前輩,我現下突破,是該去向叔父道喜的,不知……?」
仍是沒有回應,方醉柳當那人同意,當即出了洞府,直奔浩渺煙氣閣。
見到方不還,還未說話,後者便已看出他修為變了,眉頭一皺,徑自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道靈氣竄入筋絡,來回探查一番,才緩緩退出。
方不還輕咦一聲:「柳兒,你……你已是築基二層了么?進步得竟如此之快?似乎也沒什麼怪異之處,突破基礎甚是紮實……不是吃丹藥輔佐的么?」
「是。」方醉柳心中咯噔一聲,意識到連叔父都沒發現他身體內有其他人的神識,恐怕那女子實力比方醉柳還高一階,是個渡劫大能。
還好他沒有急慌慌地說出自己身上的事,不然激怒了那女子,怕是他和叔父都得死!
既來之,則安之。事已至此,方醉柳只能認命,抿著唇,臉上浮現止不住的憂慮之色,擔心那位前輩會叫他千百倍的償還如今之恩。
方不還以為他憂懼自己進展太快,恐有甚麼後患,出聲安撫道:「不必害怕,其實修仙後期便不是比拼根骨,而是看悟性的了,那時候進步快慢反倒不同……雖說這事有些離奇,但沒有大礙,好好修鍊就是,別多想什麼。」
他拿出一片綠葉,贈予方醉柳:「不想你基礎打得如此之快,這是上等法器一葉扁舟,我先前答應給予你的,拿著它們多些自保之力,也能護佑你修行時不被心魔入侵。」
「多謝叔父……」方醉柳接過,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自慚。感激於叔父如此信任寬慰,自慚於不能說出自身隱秘,一時之間,眼圈竟有些發紅了。
「莫要作這幅小孩兒情態。近日我要衝擊渡劫之境,不能經常見你,若有什麼問題只管攢著,等我出關后再說。」
方不還諄諄叮囑:「這段日子你要平心靜氣,安分修行,不要逞兇鬥狠,讓人笑話。雖然你根骨不佳,福緣平平,但只要勤勉用心,定能再上一層樓。記住了么?」
「是,侄兒謹記於心。」方醉柳深深一拜,為叔父高興,「下回再見,叔父便是渡劫大能了!」
方醉柳哈哈一笑:「哪怕我舉霞飛升了,也還是你親叔叔。去罷。」
到了那時,也許叔父便能解決他身上那位語氣冷漠的「前輩」了吧。方醉柳心中稍稍鬆快了些,再拜出門,回自己的勤學好進樓了。
……
張濛冷眼旁觀,把這叔侄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又因為身體已不復存在,暫且寄宿於方醉柳身上,把他心中的念頭也知曉了。
現在的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那名為「不死不滅」的技能威力有多強。
張濛的確是被萬劍齊發徹底戳死了,但因為誅殺他的幾個人依然見過她的模樣,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死了,又沒死,以一種失去肉身的方式存在於天地之間。
張濛搭上了碎裂紅綾的順風車,一路來到妄天宗,找了個倒霉蛋——也就是方醉柳作為宿體,小小的露了一手震懾住他,暫且呆在這小子的體內。
張濛想起了因為肉身湮滅而從胸口刺青處放出去的各類道具裝備,想到具有智慧的千面和那本危險至極的書籍……她必須立刻想辦法將當下的劣勢扭轉。
張濛雖然從未接觸過修仙之法,但寄宿之後卻能翻閱方醉柳的身體記憶,看過一遍之後,又去觀察了一番他的身體,按照法門的說明,知道了筋脈、靈氣的動向,又明晰了丹田、竅穴的位置。
一般來說,這可是元嬰期才能做到的「觀我」之態,能看清自我的身體,就能更順暢的修行,修改靈氣行走的細微之處,加快靈氣運轉,也讓筋絡不至於因為修行破損。
不過,讓張濛頗有些奇怪的是,方醉柳的丹田處有兩團烏泱泱的氣,跟他的身體搶奪靈力,讓方醉柳修行速度變得更緩慢。
她倒是不太清楚那玩意是什麼,不過稍微出手干涉,讓靈氣不進入兩團霧氣之中還是做得到的。
於是,張濛就在方醉柳修行時隨手試了試。果不其然,沒了兩團霧氣分走靈氣,方醉柳竟然一舉突破,修行速度大大增加……
……
方醉柳不放心,特地去找了他叔父,但方不還什麼也沒看出,便只能無奈回來。
他剛一坐下,張濛便淡淡道:「看來你怕我得很啊。」
「前輩這話何意?小子只是見一見親叔父罷了。」方醉柳裝傻充楞。
「你大可去找旁人檢查,別說你的叔父了,就是這妄天宗的掌門也休想看出一絲一毫。」張濛聲音平靜,全無威脅之意,卻更有篤定之感,「若你將我的情況告訴旁人,倒也沒甚麼所謂,大不了被搜魂一番,查看是否真假。」
搜魂是一門極其可怖的法術,修行高之人搜魂修行低微之人,輕而易舉,但修行低微之人卻會從此痴傻,再無甚麼修行可能了。
方醉柳面色不由煞白:「請前輩恕罪,小子給您磕頭賠禮了。」
他說著就要跪倒下去,三拜九叩,卻突兀發現自己又動彈不得了,顯然被再次操控身體。
「用不著這般鄭重,我來得突然,你心有疑惑也不奇怪。」
張濛目前不能來回換人,否則耽誤的是她自己,便有意折服方醉柳。
「我是為尋個東西而來,當下卻遭奸人暗算,不得不暫且與你一塊。但我不願逼迫於你,望你與我同心。只要拿回我的東西,便能重塑肉身,那時候你儘管提出要求,我若能給的,自然贈予你。」
方醉柳面色變來變去。
他幼時進入宗門,一路順風順水,從來沒吃過甚麼苦頭,自然心智也不如那些成天爾虞我詐的底層弟子詭譎玲瓏,聽前輩這樣好說話,為人又似乎並非邪派,自己還能得了好處,猶豫片刻,已有些心動了。
看他踟躇,張濛趁熱打鐵,冷哼一聲,故作高傲道:
「不然你當我圖你什麼?你個男人我又不會奪舍於你,資質不行就罷了,性情還瞻前顧後的,一點不爽快。你宗門上下在我看來也不過土雞瓦狗,我與一群螻蟻爭利,瘋了么?樂不樂意一句話,若不願意,我只管去找別人!」
聽了這話,方醉柳心道:是啊,他有什麼可被人家貪圖的呢?
想起方才行雲流水般的修行,只這一個好處就夠外面的師兄弟們打破頭爭取了,他心一橫,噗通跪在地上:「前輩,我願意!是否要小子拜您為師?」
「這便不用了,免得沾染因果,你我之間,交易而已。」
張濛的話是方醉柳心中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他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從此以後,前輩要我往東,我絕不往西,請前輩指點!」
「好,好。」張濛探查他心念,知道這小子雖然仍有一絲疑竇,卻已經徹底被她說服了,以後她要幹什麼,想必阻礙會大為減輕。
完成了一個目標,張濛心中一定,決心再觀察他一段時間,便道:「既如此,以後我會主動同你說話的,沒什麼要事,不要跟我講話。我暫且歇息,你就好好修鍊吧!」
看方醉柳恭恭敬敬應了,張濛於是心神電轉,抓住萬里之外的一絲聯繫,向丟失的惡鬼千面發出了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