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頑冥不化的居然會是他,他卻要與方城做筆交易
探底
「帝王將相,焉有種乎?」周悅山偏過頭來,對方城一字一句地說道,「在這塊土地上,幾千年來,偏安建國,後來一統華夏的例子還少么?」
方城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嘆了一口氣,盯著周悅山的眼睛說道:「秦居西岐,明據江浙,清佔滿洲,他們的確一統了華夏,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時代還會允許那樣的情況出現嗎?漢初的韓信不比劉邦、項羽實力弱,現代的張漢卿當時也比委員長實力強,最後呢,莫不是歸順中央。」..
「誰要擋住時代的步伐,必定會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誰要做歷史的罪人,必定會被釘上民族的恥辱柱,汪的屍體還沒涼透,他在日本人扶持起來的政權,怎麼樣了?」方城慢悠悠地說。
「有些事情,總是要嘗試一下,成王敗寇,幹了才能知道結局。」周悅山依然是頑固不化。
方城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心裡為這群充滿野心,卻看不清形勢的野心家感到悲哀,他們內心被自己強烈的慾望填滿,絲毫放不下丁點的理智。
周悅山又給方城斟滿了茶水,放下茶壺,說道:「方老弟也算與我們有緣,雖然信仰各有不同,卻絲毫不影響我們對你的欣賞,你是地下黨的高級情報人員,無論是戴立,還是他的組織,對你都是寬容的,你已經為這個國家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貢獻,現在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以後的生活了。」
方城聽得出來周悅山話里的意思,這裡不是誘惑和拉攏,而是威脅和暗示。
「周先生是怎麼考慮的?」方城順著周悅山的話問了下去。
「國共雙方勝負難料,如果雨農成事,中國的事必定更加複雜,三方混戰,逐鹿中原,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方老弟的身份對三方來說已經不算是秘密,你對延安的價值已經不大了,我們不敢奢想方老弟投靠,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不如你遠走高飛,想去任何一個地方,我們全力安排,而且絕對保證你的安全。」周悅山說得很誠懇,方城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真誠。
「如果我拒絕呢?我是中國人,離開了這塊土地,我還算是中國人嗎?」方城回答得很堅決。
「方老弟不要先拒絕,有些條件是可以談的,比如你的夫人,你的父親,你不為他們考慮嗎?」周悅山終於露出了他的獠牙。
方城怔了一下,臉上湧上一絲憤怒的表情,說道:「怎麼?戴也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周悅山不動聲色,對於他來說,這種不齒的手段根本算不得什麼。
方城沉默了。
方城杯子里的茶已經涼了,周悅山把它倒掉,又重新給他繼了一杯。
「方老弟,其實我們都面臨一個死局,你有寶刀,我有黃金,根據延安給你的指示,你必須要完成這兩樣工作,把黃金拿到手,又要把東北的東西拿到手。可是這兩樣東西對你來說難度都太大了,你完不成這個任務的。」周悅山說。
方城明白周悅山說的是實話,寶刀的信息到底是什麼,只有戴清楚,雖然可以明確地知道寶刀上面有關於那批龐大軍火武器的信息,可是這個密碼只有戴能解開;黃金雖然已經探明正在到達上海的航線上,又如何確保它們的安全,延安總部指示要送到大連港,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要打開現在的局面實在是太難了,方城心裡承認了這個現實。難道放棄嗎?真正的共產黨人從未屈服過,方城暗暗地下定了決心,無論結局如何,必須走下去。
萬從宗
方城端起周悅山給他斟滿的茶一口喝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道:「周老闆,你說得不無道理,現在的局面對我來說的確很艱難,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輸誰贏誰知道呢。這樣吧,一切等長利號回來再說吧。」
周悅山聽出了方城心裡的猶豫和動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最高境界的諜報人員,是懂得變通,為己方獲取最大的利益。這是你的日本人老師給你上的第一課的內容,我沒說錯吧。」
方城不再作聲,周悅山是個非常難對付的對手,他先把戴與日本人的陰謀給你講明白,根本不在乎那是他們的最高機密,又使用最為下作的威逼和利誘來試探你的底線。其實,繞到最後,還是想和方城做利益上的交換,這種交換從某種程度來講,方城幾乎無法拒絕。
方城提上皮包正打算離開,周悅山又說了一句:「出於我們合作的誠意,你安排在長利號的人,我們並沒有動他,明面上看起來戴和延安是勢不兩立,暗地裡我們沒有那麼冷血和殘忍,成大事,並不是一定要殺人。」
方城心裡一沉,老林在長利號上到底還是讓軍統知曉了。
方城沒有回答周悅山,提上皮包轉身離開了周記牛雜店,他還要趕著回去收延安發來的電報。
周悅山透過玻璃窗看著方城上了人力車,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這個時候,從旁邊的雅間里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田文水,一個是萬從宗。
田文水走過來,坐在方城坐過的位置,一身便裝的萬從宗坐在他的邊上。
周悅山拿走方城喝過的茶杯,給田文水和萬從宗倒上兩杯茶,說道:「你們聽到了,怎麼看?」
田文水沒有說話,倒是萬從宗先開了口,「我與方城共事快十年,他的能力和手段我是清楚的,我認為他不可能答應。」
周悅山看著萬從宗,對於他的話,周悅山值得詳細的思考。萬從宗可以說是老資格的軍統特工人員了,中學期間就加入了復興社,一直被當作閑棋冷子從天津一路安排到滿洲,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謂不小。
萬從宗後來打入抗聯都是得到了戴局長的親自批准,誰也不知道戴局長到底在滿洲布了多少萬從宗這樣的棋子,現在是時候讓他發揮最為關鍵的作用了。
田文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我倒不這麼認為,據萬老弟一直以來給我講過關於方城的很多細節,我判斷他可能會用寶刀來交換黃金,方城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應該很清楚,那把刀在地下黨手中,幾乎發揮不了任何作用,那個秘密只有戴局長才能解得開,這是一個死扣,你們退而求其次,肯定會選擇要黃金。」
周悅山把他們兩人看了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可是你們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方城如何魚死網破,既不要黃金,又不給寶刀,怎麼辦?還有就是,這樣的情報交易,延安如果不同意,又當如何?我們有什麼手段能夠讓他交出來呢?」
田文水偏過頭來問萬從宗,「萬老弟,你在滿洲和日本人有過接觸,難道這把刀真的就那麼神秘,你們破譯不了,只有戴局長能解密?」
萬從宗緩緩地告訴周悅山和田文水原委,萬從宗打入滿洲警察廳,又打入了抗聯,戴局長決意不敢再讓他與關東軍高層接觸,真正與關東軍高層接觸的另有其人,這個人到底是誰,只有戴知道。
皇太極的這把寶刀與其說是解密的鑰匙,不如說是一件信物,只有戴局長看過了,他就能明白那批軍火武器到底藏身在什麼地方。這種絕密的政治交易既無法存留文件,更不能留有證據,一把刀能證明什麼呢,戴局長行事謹慎,他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實在不行,就把方城的老婆,老爹控制起來,逼他就範。」田文水似乎有些惱怒,惡狠狠地說道。
「如果這種方式有用,不知道有多少共產黨投靠了我們。」周悅山瞟了一眼田文水,田文水臉上頓時紅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就是因為老婆被軍統控制,才當了叛徒。周悅山的意思很明顯,方城不是你田文水這樣的人。
「你們不要急,我與方城都沒有亮底牌,今天的談話只是試探而已,不把他逼到死角,他是不可能動搖的。」周悅山意味深長地說道。
把方城逼到死角?田文水和萬從宗心裡疑惑起來,方城還有什麼弱點可以讓他們毫無迴旋餘地?
「信仰,只有信仰的崩潰才能將方城逼到死角。」周悅山輕描淡寫地說道,在他的心裡似乎早有打算。
長城號
方城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漁陽弄家中,秋月楓沒有在家,方城關上院門走進卧室,從床底拿出那台小型發報機,沒有多久,延安的電報就到了,上面的指示很明確:送黃金到大連,將皇太極寶刀交由專人送往延安。
這是一封語氣很嚴厲的電報,方城似乎從裡面看到了延安總部領導的不滿,按原計劃,寶刀應該是送到重慶,交與曾家岩,至於黃金運送,這絕非方城一個人能完成的任務。
為何延安給他來了這麼一封電報,根據電報級別,這應該是李部長親自起擬的電文,他應該清楚方城的處境。
方城憂心忡忡地把電文燒掉,腦子裡很亂,還是去見見段六指,確定一下童白松安排存放黃金的倉庫和搬運工人。
方城打開院門剛走到巷子口,秋月楓回來了,手裡拿著幾塊疊好的綢布,見方城要出去,問道:「要出去?不回來吃飯嗎?」
方城回道:「你自己先吃,我回來晚點。」
「對了,給你老家的寄了點錢,順便買了些綢緞寄了回去,今天雲錦閣的蘇綉大清倉,我多買了些。」秋月楓怯怯地說道,她知道方城從不為家裡做這些事,今天也是第一回這麼做。
方城愣了愣,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在那一瞬間,方城的心情很複雜。
十六鋪碼頭最近很繁忙,方城遠遠地看到段六指正在給一艘貨輪安排人員搬運,方城沒有上前去,他看到那艘船上的船舷上站這兩個人——童白松和王美蘭。
兩天不見的兩人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方城很疑惑,他悄悄地走到路邊的一個小店裡,買了一包煙,透過小店的玻璃玻璃窗看到那艘船的船號——長城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