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的不留我過夜？

今天是我跟，寧國新皇，寧曜，大婚的日子。

太和殿前他與我相對而立，身邊站滿了帶刀的蒙面侍衛。

上一刻，他溫柔地將龍鳳玉佩懸於我頸間：「不煙，此生，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下一刻，他轉身用裹挾著血雨腥風的嗓音，對著高台下觀禮的眾人說道：「蘇家，串通前太子餘黨試圖謀逆，犯上作亂，誅九族！」

他大紅色的吉服寬袖一揮，烏泱泱的破風之箭，萬箭齊發。

這是一場屠殺，對我蘇家的屠殺。

2、

我是蘇不煙，蘇家二女兒。

寧國第一個女狀元，先皇親點的太子妃。

才學相貌出身，樣樣都好，只可惜是個啞巴。

我也不是天生啞的，而是14歲的時候在火場為了救寧曜，被火棍燎了，便再也說不出話。

3、

我19歲輔佐寧曜登基，20歲被選為皇后。

大臣們反對立我為後的摺子都快壓垮案桌了。

因為我是前太子妃，也就是寧曜的嫂子，娶我？不合禮制。

但寧曜仍一意孤行，他說他認定我了。

因為我，蘇家成為皇城最受爭議的世家之首，盛極一時。

4、

大婚前一晚，寧曜喝得酩酊大醉，將我困在床榻之上。

掐著我的脖子質問我：「寧昀根本沒死，你哥哥救了他？」

「是你的意思？你是不是心裡還有他？」

我急於向他解釋，扒拉著想在他手心寫字。

他只當我是在反抗，撕碎了我的衣服，氣息不穩地怒吼：「你是我的！是我的！」

5、

大婚當天，直到行禮前我都未曾見到寧曜。

我只能差宮人給他送了封信，說明了事情原委。

只不知他是沒看，還是不信。

6、

我從未想過，我的喜事會成為蘇家合族的喪事。

我看著台下，蘇多口人的鮮血，染紅了太和殿前的白玉階。

我看見爹娘，躺在血泊中，手伸向彼此的方向。

我看見哥哥，將弟弟和妹妹護在身下，背上的箭壓彎了他的脊樑。

我張著嘴，卻喊不出聲。

7、

爹，娘，是女兒不孝！

我撞開近旁的侍衛，縱身躍下高台。

「不煙！」身後是，寧曜碎不成聲的嘶吼。

珠串華冠，散落一地。

我的血染不紅這喜服，只染紅了胸前的玉佩。

8、

原來，你從未信過我。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說要給我一個盛大的冊后典儀，將蘇家合族上下召至京城。

只是為了這一場屠殺。

9、

天上的太陽真耀眼呀，如我初見你時一般。

寧曜，若有來生，我定不讓自己愛上你。

更不會讓蘇家成為你帝王座下的白骨冢。

10、

「蘇不煙！蘇不煙！」

我只當是陰曹地府的差使來索魂了。

我眯著眼掀開一條縫，卻看見頭髮已然花白，橫眉豎目的老太爺站在我面前。

「太爺？你在地府當差？」

11、

「蘇夫子，好。」

一個稚嫩而不失沉穩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去，看見了穿著錦繡月白袍，頭髮整齊束在玉冠中的少年。

正邁步走進書房，陽光自它身後照進來，給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層金光。

這是9歲的寧曜！

12、

我唰地站起來，環顧四周。

發現自己居然正毫髮無損地在……太子殿的南書房！

這不是我剛進宮做太子伴讀的時候嗎？

13、

我攀上太爺的手，又是扯，又是抱。

「太爺，你是真的？是活的？」

我們家老太爺，這個當了一輩子夫子，最重禮數的老太師，

被我一番動作，整得臉紅一陣青一陣的。

「放肆！成何體統！」

14、

顧不得太爺的訓斥和其他人的瞠目結舌，我提步向外奔去，差點被門檻絆倒，寧曜扶住了我。

「小心。」

熟悉而陌生的聲音，讓我胸腔戰鼓擂擂。

我閃電般抽回手，不敢看他一眼。

只是繼續跑，繼續我回家的路。

15、

叫醒宮門外打盹的車夫：「回府！」

「二小姐，你……」

「快！」

許是上蒼憐憫！如果……

那所有人都還活著，所有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一切都可以重來！

16、

我下了車就往後院跑。

直到看見弟弟蹲在花叢里挖蚯蚓，乳娘抱著妹妹坐在廊檐下，娘親在鏡前梳妝。

我才喘著氣停下來，不敢走太快，只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探，

生怕，眼前的這番歲月靜好如煙消雲散。

「二姐~」弟弟撲到我腳邊，他滿手的泥染花了我的裙邊。

「煙兒，你怎個回來了？」娘親透過窗檻喚我。

我終是喜極而泣。

17、

「這是怎麼啦？被宮裡人欺負啦？」娘親替我拂了臉上的淚。

上一世我早熟而偏執，與爹娘關係並不親近，

都忘了原來娘親如此溫柔，懷抱如此溫暖。

「我不想去做那勞什子伴讀，就想在家裡陪著爹爹和娘親。」

「又說胡話！這皇上的安排豈好隨意忤逆？」

我抽著鼻子不說話，只抱著她。

娘親只當我耍小性子，一下一下輕拍著我的後背。

18、

晚上用過飯後，太爺和爹爹連番數落了我一頓。

哥哥還從旁添油加醋地說我目無尊長逃學就算了，還獨自用了馬車，害他只能兩條腿走回來。

爹爹桌子一拍：「去祠堂，跪著抄一百遍家規！」

他們三人見我居然樂呵呵地領罰，均一臉不可思議。

我出書房的時候還聽見哥哥壓低了嗓門說：「爹，不煙怕不是撞了什麼邪祟吧，奇奇怪怪的，要不要請大師來看看？」

我看著掛在樹梢的月牙兒，重活一世，怪哉，也幸哉。

19、

我聽話地跪在祠堂裡頭，只是沒在抄家規，而是在勾勾畫畫腦子裡的思緒。

上一世太子寧昀是皇后所出，乃繼位正統，雖才學平平，卻宅心仁厚；

三皇子寧曜是最受寵的婉妃所出，聰明睿智，驚才絕艷。

皇後為了讓太子順利登基，使了不少手段對付寧曜，他那樣的心性和自尊被逼的不得不反。

而我一意孤行地站在寧曜身後，助他攏權臣，廢太子，立新政。

這一次我斷然不會再與寧曜和皇室有瓜葛，也不會讓蘇家的悲劇重演。

只是，爹爹任秘書監掌監，太爺任太師，沒辦法遠離朝堂。

若將來再出現奪位之爭，我該如何才能保全蘇家獨善其身呢？

20、

我在祠堂跪了一宿，想了一宿，直到黎明時分。

我趁爹入宮前，攔住了他。

「爹爹，我想習武，入平風軍！」

他原本溫潤的神色帶了一絲怒氣：「荒唐！繼續去祠堂跪著，什麼時候不說胡話了再出來！」

蘇氏一門，百年世家，出了三位帝師，向來尚文輕武。

我知道，爹不會輕易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