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爭分奪秒
1
我是誰?我在那?要做什麼來著?
男子以頭搶地,紅色的液體攪拌了泥土,塗在額頭和鼻尖,弄成滑稽而凄慘的面具。
剛擺脫對自己窮追不捨的白痴。
天仍然黑著,因而意識不到自己的慘樣,彷彿於大雨滂沱的海面而無燈塔,於眼花繚亂的樓梯而無扶手。
加速人的崩潰。
我是我嗎,我是我嗎,我是我嗎......?
為什麼會是我?
記憶沒錯,甚至特別清晰。
8歲入選禪錢的超能力者培養班。9歲闖入國家隊。10歲破格成為龍脈守望者。11歲提出「理論」。13歲開發「對龍脈解析超算」。16歲建成龍脈全域檢查系統,精度0.01米。18歲參與研製空天母艦原型機。21歲主導「穿山甲號」圖紙設計。25歲決定成為寡王。29歲為「穿山甲號」下線剪綵。
這就是天才的半輩子。
不光是時間的節點,連每個細節都能回憶出來。
在每一個細節中,都沒有克爾萊斯的影子——
看上去,敵人根本就沒機會讓自己變成「素材」。
可是。
但是。
卻是。
記憶越清晰,問題越大。
人的記憶怎麼可能如此清晰。
在變成「相位漂移」的素材那時,換句話說也就是幾小時前——
如同給複印機添加油墨,深藏的記憶爆炸般的浮現出來。這絲毫沒法給人安心的撫慰,反而讓人懷疑自己的真實性。
宛如「北」這台機器,出現了存儲區的故障。
感覺變成素材之時,才是更接近自我的時刻。
變成敵人的幫凶。
或者,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
北,說到底從一開始就不是北。
是什麼人假扮的吧?
對啊,是自己假扮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多少記憶屬於自己?
真正的北在哪裡?
敵人,不,自己人用自己假扮北,清除記憶,代替真的北,然後在這種時候如毒囊般釋放出來?
大概就是這樣的過程?
長相一樣嗎?喜好一樣嗎?衣服的尺寸一樣嗎?說話的方式一樣嗎?大腦是一樣的嗎?
不是北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沒法確認。
說到底,從一開始,不是北的自己就沒資格替他確認。
......
問題是,就這樣逃跑了嗎?
就這樣沉淪了嗎?
就這樣接受了嗎?
就這樣逃避了嗎?
接受和逃避,直面或逃跑,反抗與沉淪...
現在的「北」,找不出哪條路是合適的。不管怎麼做,看起來都是錯誤。
那麼,是自己的多想?
真的會有這種,把一枚棋子藏在敵營十幾年的恐怖對手?
這樣的想法又是逃避了。
......
沒法理解現狀,沒法確認自我。
但唯一一件事,現在的「北」想要去確認。
真正的北在哪裡?
對這個「北」來說,這是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是走入自我否定的深淵。
但,他依舊想要去做。
克爾萊斯已經不在九土,但「北」決定了,就以本源視野為線索,重新找出克爾萊斯的下落。
2
神裂以聖人之軀,帶著上條當麻降落在地。
明明沒到太陽落山的時候,但天卻逐漸的黑了。
抬頭一看,太陽根本就不在天上,大地的餘光來自不知何處的反射。
這種黑,與夜幕籠罩的黑完全不同,而是猶如水果發爛般,從內向外的純粹黑暗。
象徵著宙斯和阿波羅的太陽不見了,這讓神裂感覺很差。明明還欠著上條人情,她卻不得不催促他趕快。
「上,上條當麻,狀況或許不太妙。你能確認他會在這個方向嗎?」
神裂環顧四周,體內的異種魔法基本上被清除了,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周圍。
這裡又是另一個城市,因而受到九土那邊戰鬥的影響較小。但天空中發生的變化,反而讓幾乎所有人跑到大街上,驚嘆著外星人入侵、怪獸降臨或者世界末日等等,多神教國度獨有的多樣的想象。
這時候,萬一有橫跨城市的襲擊,光是一個聖人,根本保護不了這些人。
「我是說,即便確認了他在這裡,現狀似乎沒給我們留下反應的時間。」
超越常人的感官,更能感受到周圍環境的變化。地球的溫度在變冷,有什麼東西拖慢了這個進程,但沒法完全阻止。作為天然能量的地脈,也開始發生混亂,像是自外而內的干擾。
但,無論環境如何變化,上條始終是充滿鬥志的笑容。
「當然!好不容易充到了電,好不容易聯繫上了其他人。這次是用九土的衛星,覆蓋全國的發射那種點鈔機的【電磁信號】!換句話說,範圍大到能變成gps!」
「北那傢伙,絕對就在附近!」
「唔,我是不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麼,我也沒資格進行評判,但他真的值得這樣尋找嗎?」
和北站在一起時,比起他上條更像個普通人,而北是個有才能的「天才」。因為自己對才能比較疏離,所以神裂本能的認為再怎麼樣也應該是倒過來,而非上條拚命去找北。這樣想著,神裂覺得自己還真是自私,但上條接下來的話,讓她睜著眼睛呆然而立。
「昨天晚上,如果我沒有追著他出去,我自己大概已經死了吧?畢竟那種爆炸之後沒人能救我......當然,這只是結果論。但事實上不就證明了,昨晚上發生什麼根本不重要!」
「我才不是因為他之前怎麼樣,而選擇去救他!我因為自己失憶,也一直試圖尋找過往的自己...我差不多能猜到那個混蛋在亂想什麼!」
「過去的自己怎麼樣,我也很迷茫,北應該也是如此......可是,那個人,他不就在那裡嗎?不論他是誰,他就在那裡啊!和我們站在同一片大地,呼吸相同的空氣,感受到一樣的溫度...」
上條攥緊了右拳。他已經看到了北的身影。
「他現在肯定遍體鱗傷,為什麼要因為他是誰,而選擇是否拯救他?況且,我可沒自大到,認為靠我一個就能救他...」
「我要做的,只是把那傢伙拖回去,然後治好!然後,讓他好好給我賠罪道歉啦啊啊啊!」
就這樣,上條又一次,大吼著朝北沖了過去。
天越來越黑,少年摒棄雜念,只看眼前。
這次,為了拯救,爭分奪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