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 大黑狗

05章 大黑狗

谷風笑著離開。等他到了石子村,已經是下午五點來鍾。天色依然大亮。

石子村在山陽郡的最東面,屬於石子山山腳地帶。中間有著一條小河環繞,這條河叫石子河。

這裡的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再加上這裡的景緻很好,不用被怎麼開發,也不收門票什麼的,所以經常有遊客來這裡遊玩。

村民們就依山傍水開起了小飯店小商店小超市小旅館等用來招攬生意,所以村民們生活的相對來說過得也算富裕。

自古以來地又地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河有河神。三百六十五路神仙神職各司其位各謀其職。

別看石子村在山腳,但是就不歸山神爺管。

谷風來到村子口,雙腿大岔著獃獃站立著,細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見這村子里大路四通八達,環境也算優美,符合新農村的標準。水泥路兩邊種著清一色的小細竹,開得正茂盛。人人都住著兩層小洋樓,路邊停滿了各種車輛。

老人們坐在村口的大古樹下納涼嘮著家常,孩童們追逐嬉戲,時不時發出哭鬧聲和大人的吵罵呵責聲。

谷風扭腰晃肩大步走進了村子里,影子在西邊的太陽映照之下,就像一個小矮人一般跟著谷風來回晃動。

老人們好奇地打量著谷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經過『加密』的話語。

眾所周知,每個村子里都有一個神秘的至高無上的情報組織,這些情報組織的第一核心力量就是這些留守在家的老人們。

他們的情報向來又快又准又狠,快到誰家裡剛發生口角爭鬥,下一秒就是盡人皆知;准到誰家養的貓狗懷了幾個崽,都能說得八九不離十;狠到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再誇張點,能直接把死人說到氣得活過來。

這要放在從前,軍統和中統那些情報部門跟他們比起來就是弟弟,全都得跪下來叫他們一聲老師。

當然,情報也有失誤的時候,比方說有人在外面送外賣,到了他們嘴裡傳播出來以後就是誰在外面賣;再比方說誰在京城送快遞,到了他們嘴裡就是誰在京城有片地。

更可氣的是,有人喝不了酒,傳出來就是活不了多久;有的人外出打工一兩年甚至幾年都難得回來一次,從情報部門傳出的消息是說他死在外面了,再或者就是進去號子里蹲了幾年等等諸如此類的笑話。

這些情報員的可怕之處不單單僅限於此,就是一條狗從他們面前過去還要被說的夾著尾巴奪路而逃。

可想而知,谷風一個外來人,這裡的老人們都沒有見過他,又見他穿著一身灰色道衣,一時間眾說紛紜「誰家死人了?」「誰家做法事?」「誰家遷墳了?」「誰家請來了佛祖菩薩要開光...」等等之類的怪話。

谷風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瞎扯八道,也不敢生氣更不敢說話,萬一把哪個老人再氣昏了過去,這裡的情報部門就立即陷入了癱瘓,自己可就夠喝一壺了。所以只能像一條狗一樣,聳著腦袋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天元大陸昔日的天師聖主,曾經橫著走都無人敢說什麼。沒想到在這裡被說得一無是處,狼狽不堪。這要讓那些認識自己的人知道,還不得笑的立地超生,也省的天師們動手了。

然而這樣的情報機構在這個村子里絕對不算少數,谷風穿過不到一公里長的街道,已經被十多處情報員們刺激得體無完膚,說什麼的都有。

所以事實再次證明——人,真的不能吃得太飽。

谷風逃命似的離開石子村,來到了一棵大楊樹下見到了傳說中『威嚴氣派香火鼎盛』的土地廟。

谷風激動的在這裡站了將近兩個小時,他望著面前的土地廟,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這裡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小磚房,裡面還卧著一條懷了狗崽的黑狗,那黑狗吐著長長的舌頭目不轉睛地和谷風對視了很長時間。

一陣騷味飄了出來,接著,谷風就看到一攤黃色的液體從母狗的下體里尿了出來。

谷風眉頭緊皺,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歸位。

「嘿,你弄啥嘞...」一個暴躁的方言傳了過來。

谷風循聲望去,見到一個中年大漢光著上身扛著鋤頭走了過來。

那大漢緊緊瞪著谷風,操持著方言再次厲聲問道:「你是不是想偷狗?」

谷風看著大漢慢慢走近,沒有說話。

大漢走到跟前,和谷風保持著四五米的距離,鋤頭從肩膀上卸下重重的杵在地上:「我給你說小孩,這黑狗懷孕了。你要敢把它偷走,這土地爺可饒不了你。」

谷風搖搖頭,笑著說:「我怎麼敢偷狗,更何況還是黑狗。我還想多活幾年。」

大漢瞪了一眼谷風,說:「那你還不趕緊走,懷孕母狗脾氣躁,等會兒逮你一嘴你還得花錢打針。」

谷風連忙點頭說:「是是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說完動身離去。

大漢見谷風走遠,重新扛起了鋤頭哼著小酸曲離去。

谷風抬起手機看看q信,他一連的給青面判官發了二三十條信息,又是視頻又是圖片,就差把青面判官從地府里撈出來親眼看看,他給自己安排的好差事。

青面判官簡訊視頻都看了,除了捂著嘴偷笑他也沒有一點辦法。這條黑狗是村子附近出了名的扛把子,上一任鬼仙土地就是被這黑狗咬得遍體鱗傷,差一點灰飛煙滅。

雖然鬼仙名義上是三百六十五路神職里的存在,實際上他還是鬼,是鬼哪個不怕狗,更何況還是一條純種純黑的母狗。

上任土地最後哭著鬧著寧願自降身份去當鬼役,也不做這鬼仙土地。這黑狗太嚇鬼了。

再之後多少孤魂野鬼路過這裡哪個不是聞聲而逃。就是黑狗它的同類看見了也要掉頭就跑。

谷風敢和這黑狗對視那麼長時間,一是他並不知道這黑狗得厲害;二是他認為母狗懷孕,應該行走困難更別說追著咬人了。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證明他的想法全都錯了……

谷風走遠以後回過頭見那大漢身影消失,於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苦苦思索怎麼辦。

這時一陣吆喝聲傳來:「牛肝牛肚醬牛肉,羊頭羊肝羊雜碎...」

谷風聽到吆喝聲立時來了精神,他這會兒太餓了,叫住了叫賣牛羊肉的三輪車,買了一斤羊臉坐在路邊大快朵頤起來。

道家人從不吃牛肉,不管是人工飼養的肉牛還是老死受屠宰的黃牛,他們都不吃。

因為牛這種牲畜通人性,默默無言任勞任怨一輩子供人差使,臟活累活全都是它來干,死了以後還要被人吃,想想這命運是多麼的不公。

谷風正自吃得痛快,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那隻懷了孕的大黑狗伸著長長的舌頭晃悠悠地跑了過來。

谷風頓時心生一計,他手裡拎著羊臉肉,『嘖嘖嘖』地招呼著黑狗。

黑狗平日里橫行霸道慣了,也不畏懼谷風,大步地跑了過來。

谷風手裡拎著羊肉向前跑去。兩步一回頭,嘴裡不停地『嘖嘖嘖』的挑釁著。

黑狗見谷風撒腿就跑,出於本性,放開腿腳就追了上去。

遠遠看去,一人在前面跑,一狗在後面追。

前面跑著的人不斷地喊叫著「你來呀...你過來呀...」;後面追著的黑狗不斷『汪汪汪』的叫喚著。像是在說「你站住,你站住呀,看我咬不咬你就完了……」

不知跑了多久,谷風跑累了,速度越來越慢。

黑狗是越追越快,越快越凶,沒多久就距離谷風僅有幾米的距離。

谷風出於安全考慮,一把將手裡的羊臉肉甩了出去,希望能吸引開黑狗。剛要停下腳步喘口氣,卻又看見這黑狗根本不去搭理羊臉肉,而是直奔他而來。

谷風嚇了一跳,大叫道:「奶奶的,肉都給了你你還追我幹嘛。」說完拔腿又向前跑去。

黑狗在後面不停地狂吠著,谷風在前面不停地狂奔著。

一陣車輛喇叭聲傳來。

開車的是一個男子,也是在綠水譚前問谷風話的那個花襯衫男子。

花襯衫男子大老遠就見到有一條黑狗在追著人咬,出於好心不停地按著喇叭想要把它嚇走。

可是黑狗畢竟是這附近的扛把子,要是這麼輕易就被嚇跑,扛把子的名聲還要不要,面子還要不要。所以停下腳步站在道路中間,朝著白色寶馬suv就不停地叫喚著,好像再說:「你過來呀。」

花襯衫男子見這黑狗攔著去路,還一臉挑釁地狂吠著,忍不住從扶手箱里拿出一把彈弓,瞄著黑狗就要射去。

旁邊坐著一個短髮俏麗的少女,她就是和谷風在水中相遇的那個少女。

她看見花襯衫男子要用彈弓打黑狗,趕忙阻攔:「別打,你看它都懷孕了。」

花襯衫男子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整齊的牙齒,說:「我不傷害它,我就嚇嚇它讓它把路給我們讓開。」

短髮少女這才放下心來,鬆開抓著男子胳膊的手,說:「那你小心點。千萬別傷了它和它肚裡的狗寶寶。」

「你就放心瞧好吧。」花襯衫男子說著瞄準黑狗的爪子,右手一松,一顆鋼珠飛了出去,穩穩地打在了黑狗面前的土地上。

黑狗沒有被驚道,反而吠叫得更厲害。

花襯衫男子又是接連幾發鋼珠射出,看著地上不斷彈起的塵土,黑狗最終還是屈服,選擇夾著尾巴跑開。

花襯衫男子哈哈大笑著收起了彈弓,一腳油門車子跑了起來。

谷風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見黑狗沒有追上來,緩了好幾口氣,心臟這才平穩了許多。

寶馬suv晃了兩下大燈,停在了谷風面前,車窗降下,花襯衫男子探出腦袋,一臉猥瑣地譏笑說:「呦,這不是大師嗎,怎麼,在山上找不到姑娘,山下勾引母狗來了,還特么勾引一條懷孕的母狗,哈哈哈哈。」

谷風被黑狗追得差點跑斷了氣,好不容易平復下來。聽花襯衫男子這麼一頓噁心,氣又提了上來,正要開口回懟,就晃見副駕駛上的那個短髮少女,見她小臉嬌紅著低下了頭,嘿嘿一笑說:「總比你強吧,最起碼我不是招惹一頭母老虎。」

少女聞言臉色一變,抬起頭狠狠地盯著谷風問:「你說誰是母老虎。」

谷風趕緊賠笑說:「沒有沒有,我就是閑得慌沒話找話。」

花襯衫男子譏諷一句「真特么有病。」說著升上車窗大腳油門駛離,車后帶起的塵土滾滾,嗆的谷風睜不開眼。

谷風從來就是這樣,見不得自己吃虧。就像青面判官說的,幾百歲的人了,又是得道天師,還是聖主級別……這心性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幼稚。動不動就愛犯兩下賤,所以當初在他所處的那個天元大陸的時代,谷風要麼是因為犯賤招惹別人被追殺,要麼就是在去犯賤招惹別人追殺的路上。

總之,沒見他消停過一天。他的師傅天元道人也不管,青面判官也不知道替他擦了多少屁股,才把事情壓了下去。

谷風見黑狗不知道跑到了哪,為了以防萬一,就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棍子拿在手上護身。

沒辦法,他的那身道術是用來對付鬼怪妖魔的,不是用來對付生靈的。這是他當初入道時他的恩師天元道人定的第一條戒律。

谷風往回走,見黑狗沒有再出現,這才大膽放心地回到了土地廟前。

看著土地廟裡的土地牌位和裡面亂七八糟讓人作嘔的穢物,皺著眉頭憋著呼吸將裡面簡單收拾了一下。

隨後,谷風去了村子里買了一提最便宜的礦泉水,一塊毛巾和一把掃帚回到了土地廟前。將裡面打掃乾淨后又用礦泉水沖洗了一番,看著覺得滿意之後,觀察了一下四周,見到沒有生人,手中道引印結起念出口訣,化作一道靈光俯在了土地牌位之上。

深夜,天上月明星稀。谷風正在安靜地修身養性吸收星月精華,頭頂上的廟頂被人敲了四下。

谷風睜開眼睛,看到廟門外站著兩個身著黑色立領正裝的人,一男一女身姿挺拔。

谷風化作一道靈光鑽了出來,看著兩人,問:「你們有什麼事么?」

黑色立領正裝男子寬頭大臉,面色紅潤。他拱手說:「你好,我叫陵綢,是這石子山的山神。聽說這裡今天來了新土地,因此特來拜會。」

谷風一見是同行,趕忙笑著還禮說:「哎呀呀,請恕小弟眼拙,沒有認出來是山神大哥大駕光臨。」

黑色立領正裝男子山神陵綢笑著說:「土地請勿多禮。敢問土地尊稱。」

谷風笑道:「尊稱不敢當,小弟叫谷風。取自於稻神爺爺的稻穀比樹高,禾下乘涼風之意。」

陵綢拍著手笑道:「好名字,好寓意。哈哈……對了,我來引薦一下,這是石子河神洛姳。」

谷風見黑色立領正裝女子長得端莊秀麗,行禮說道:「慚愧慚愧,小弟初來乍到,應當是拜見你們二位,怎麼好意思讓你們親自跑腿。」

黑色立領正裝女子河神洛姳,回禮后開口說:「沒事的,我們也是受人委託,既然來的大家都一樣,不分大小職位。」

陵綢笑著說:「是呀,大家以後同地為官,應該是相互扶持共同修行才是。」

谷風又行了一禮:「是是是,以後小弟就聽兩位哥哥姐姐的差遣。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陵綢和洛姳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谷風說話懂事,心中好感大增。

陵綢嘆口氣說:「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這行越來越難做。天地間的靈氣少之又少,人們供奉也不再那麼誠心誠意。大多只有到了逢年過節咱們才能享受上一些香火,平日里都是緊巴巴的,靠著維護一方的安穩積攢修德。唉...難呀。」

谷風也是搖頭苦笑:「小弟不比哥哥你好到哪裡去...」他將今天被黑狗追咬的事情全部說出,直把兩人逗得哈哈大笑。

說完,谷風也是深深嘆了口氣:「現在修德進階,確實不易。不知道哥哥和姐姐有什麼好的法子沒有?」

洛姳搖搖頭說:「要是有好的法子,我們兄妹二人又怎麼會苦苦守在這裡。要我說,想太多也沒用,老老實實一點點積德行善才是根本途徑。」

陵綢拍了拍谷風的肩膀說:「兄弟你也別著急,慢慢習慣了就好了。大形勢跟不上,誰都沒有辦法。」

谷風點點頭,說:「看來只有苦守在此走一步說一步了。」

陵綢笑著說:「對,你就要有這種心態。只不過這石子村,那條大黑狗可比你這土地管用。上一任的土地就是罵了它兩句,就讓它咬得差點灰飛煙滅不說,還霸佔了他的老窩。只要它叫一聲,方圓十里的妖魔鬼怪都跑得遠遠的,要多牛有多牛。」

谷風尷尬說道:「哥哥這話我絕對相信。今天已經領教過了。」

谷風說完,三人相視大笑起來,笑聲中既有著做鬼仙的無奈和凄涼,也有著做鬼仙守衛一方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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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品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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