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我並不屬於這裡

……去死吧，扉間……去死吧……

……以死謝罪……

……

耳邊縈繞著妹妹幼年時期的聲音，千手扉間在自己的專屬棺槨中睜開了眼睛。

虛無和痛苦，是穢土轉生體帶給亡者特有的折磨。

以不死之軀永遠逗留塵世，其實並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

儘管顏柏什麼都沒有說。

但是千手扉間明白，他有罪……

他肯定有罪……

他有很多罪……

幾乎難以贖清的罪孽……

但是……他同樣也對這個忍界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已經死去了，死本應該一筆勾銷才對。

就在千手扉間陷入痛苦的時候。

一個倩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百年過去了，那個人依然形如少女。

……那是這片土地的……神明……

血色的瞳孔，散發出來的是淡漠的眼神。

與其說是在憐憫世人，不如說……那樣的眼神是在嘲笑著眾生。

祂是顏柏……

顏柏的懷裡抱著一個陌生的孩子，那個孩子將小臉枕在顏柏的肩膀，閉著眼睛，睡得很安靜。

「……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繼續躲著我嗎？二哥……」顏柏一如既往地平靜。

「啊……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千手扉間嘆了一口氣。

如以往一樣，千手扉間走出了棺槨，例行公事地給顏柏倒水，就像生前一樣。

這裡只有水，沒有茶……

顏柏將再次睡著的舍人安頓在一旁，替他蓋上了自己的外衣。

顏柏與千手扉間兩人相顧無言，顏柏本來有很多話要說，此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千手扉間沉默許久之後，率先開口了，「我不想死，儘管肉身已經死去……但我深深地意識到，我並不想死。」

顏柏不語。

顏柏大概明白千手扉間長期在棺槨里沉睡是為了什麼了。

千手扉間察覺到了靈魂之力會被磨損，他也察覺到了「二次死亡」，他在想辦法延長自己在塵世逗留的時間。

所以千手扉間選擇了經常長眠。

千手扉間盯著顏柏，「我無數次想要向你傾訴，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並告訴我，我還可以作為你的哥哥活下去，我只是想你能允許我，作為你的哥哥活下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總是變得很糟糕。」

顏柏神情不變。

千手扉間繼續說道：「每一個人……都在利用別人，將責任推來推去，想方設法不要弄髒自己的手，這就是你當年說的，大人的世界吧？」

「我們年幼的時候，就已經進入這個殘酷的屬於大人的世界。」

「但，因為有你在，大家都很幸福。」

「可現在，我從你的世界里被排除出去了。」

「為什麼……我的靈魂會在這種充滿了陰鬱和罪惡的地方無助地徘徊？」

「為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千手扉間猛然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這是……對我犯下的罪孽的報應吧？我察覺到了，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被我誤解了，但是我並不想承認，在事情發生之後，在無法挽回之後，我才開始嘗到後悔的感覺，那就是罪孽的味道……」

「二哥……」顏柏淡淡地說道：「你還能作為我的哥哥再次活下去……」

千手扉間有些驚訝地看著顏柏。

「無論是大人小孩還是老人，都是會有犯錯的時候，你也一樣。」

顏柏面帶微笑地將手放在了千手扉間的頭頂上。

「在我這裡，你不用背負著罪名哭泣。」

「在我這裡，你不會被排除在世界之外。」

「我的世界，是你得到寬恕的世界。」

「只要你還活著，就會持續不斷的犯錯誤，污垢不會消失，罪孽也會逐漸累積。」

「我們要做的是不讓罪孽累積，對於罪孽懷有潔癖，而不作為，只會讓世界更加醜惡和扭曲而已。」

「你是擁有罪孽的人，同時也是我的二哥。"

"我接受你會犯錯的設定，同樣也接受你身為我二哥的設定。」

「面對擁有罪孽的你，我原諒了你，擁有優點和缺點，你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千手扉間靜靜地看著顏柏。

漆黑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千手扉間忽然低聲說道：「我犯下的罪孽太多了，沒有辦法重新開始，我感覺自己被自己的罪過壓垮了……」

「是的，確實如此，但是，沒事，再活一次，然後贖罪吧，贖清屬於千手扉間的罪孽，然後幫助我，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吧。」顏柏輕聲說著。

聽到最後一句話，千手扉間沒有情緒的死人眼睛里忽然閃過一道奇異的光，「你……」

「哥，我的「神格」修好了，是時候離開了。」顏柏鄭重地看著千手扉間，「曾經答應過你，要復活大哥他們，我會做到的，但我會安全的離開，為了讓我安心離開，請你幫助我。」

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了，一切都將結束。

在無數平行忍界里反覆進行的遊戲，又一次迎來結局，還是顏柏所期待的，平和的遊戲結局。

顏柏已經跟斑達成了共識，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遊戲結束的時候，顏柏會退出忍界這個舞台。

「這次……是永別嗎？」

千手扉間獃獃地看著顏柏好一會兒，才冒出這樣的話。

顏柏只是微笑著。

不需要語言，顏柏只是對千手扉間露出了微笑。

「扉間，這是必然……」

顏柏微笑著，用不疾不徐的聲音，講述原本命運中，從戰國時代，一直到如今這個時間線，忍界應該發生的事情。

千手扉間沉默地聽著，他緊握的雙拳鬆開又握緊好幾次。

最後千手扉間抓住了顏柏的手，欲言又止。

顏柏輕聲細語地說著：

「……一直以來，我總自認為是個旁觀者，偶爾會走上舞台，厭倦了就自動退出。」

「將粉墨登場的閃耀瞬間留在記憶中。」

「而這一次，想要退出舞台，卻被與你們的羈絆攔住了腳步。」

「回過神來，我竟留戀這個舞台，走不下來了。」

「第一次在謝幕的時候，也有我的位置，我忽然發現，其實我一直都不是旁觀者。」仟仟尛哾

「明明我不過是沒有劇本的角色，沒有我也沒有關係，但現在，你們讓我感覺到了自己存在感過於強烈。」

「我非常珍惜與你們的羈絆，但是，我並不屬於這裡，一直被束縛在此地，我是痛苦的，所以，二哥，你能……幫助我嗎？」

「好……我答應你……」

千手扉間握住了顏柏的手。

我會幫你的……

無論是什麼樣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