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覺醒
走出走廊,外面神殿中候著的兩名侍者將幾人從小門領到客房處。
客房距離侍者住處不遠,不過侍者都是數人擠在一起,沒有自己的房間,但客房卻大很多,一人一個房間。
不過今晚幾人卻不能分開,屋內侍者已經擺好了躺椅。
曉慕不客氣地往房內唯一一張床上一坐,然後對著柳宵拍了拍身邊,示意過去坐。
焦寧揮了下手,也讓柳宵過去。
啊這!
其他幾位組長都各自躺在了躺椅上。
「噗嗤!」
曉慕笑出了聲。
「你別怕,我年紀也不小了,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如果能年輕個七八歲,只有三十多的話,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說罷收回嬉笑的神情站起身,嚴肅道:「過來站好。」
柳宵心裡這才舒服不少,走到曉慕面前。
「放輕鬆。」
說著抬起右手,伸出已經有了些許皺紋的纖長五指,打了個響指。
啪!
一片土黃色立馬佔滿了柳宵視野,像輕紗,更像黃沙,夾雜狂風撲面而來。
柳宵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如果不是因為信任,他可能就要往後退幾步了。
下一刻房間消失,柳宵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沙漠中。
烈日高懸,空氣扭曲,股股熱浪撲面。
本來就是夏日,天幹人燥,突然到了沙漠中,沒過幾秒柳宵就汗如雨下,全身濕透。
晚上的澡應該是白洗了。
柳宵轉了一圈,四周全是黃沙,看不到曉慕的身影,但不知從何處傳來她的聲音: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亂動。」
客房中,曉慕睜開了眼睛。
「開始吧。」
柳宵不知道的是,曉慕根本不是個刑獄師,他進入的並不是曉慕的刑獄世界,而是幻覺世界。
此刻他的身體依舊站在房間中。
七個組長一言不發,迅速忙碌起來。
將躺椅全部收起來騰出空間,把柳宵放在床上,拖到房間中間,幾人隨意圍在四周。
房門鎖好后,第二組組長非淵抬起手掌,右手在掌心輕輕一敲。
空間泛起漣漪,八人全部消失。
原來,非淵才是刑獄師。
刑獄—生死邊界
陰沉黑暗的天空下,大地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側是一望無邊的草原,如棋盤一樣平整沒有一點起伏,青草生機勃勃。
草原邊緣,如斧劈般垂直的懸崖,懸崖外是另一半天地,一片虛無,通往死亡的深淵。
懸崖邊草地上,空間一陣扭曲,八人出現。
周圍七人立馬坐下,曉慕打個響指,柳宵的精神世界化作一縷煙霧升上天空,如畫卷一般展開。
曉慕依靠自己很難做到這些,但是在這個世界不同,有非淵這個主人在,可以獲取更多的許可權。
沙漠中央,柳宵聽話地忍著炎熱一動不動。
高溫讓遠處的空氣都扭曲,慢慢浮現出一些畫面。
像海市蜃樓,但是內容卻讓柳宵瞪大了雙眼。
那是他自己,真實的那個自己,沒有穿越的那個自己!
一幅仿造的「千里江山圖」緩緩打開,柳宵正認真讀著上面的文字;
為了修復書畫伏案一整天,柳宵直起身後痛苦地雙手扶著腰;
教室里,打開書本,還在上學柳宵背誦書上內容,但是很快就昏昏欲睡;
農忙時節,田地中四處都是忙碌的身影,幼年的柳宵躺在田埂上捉著螞蚱……
每一個畫面都能勾起柳宵更多的記憶,然後全部都被投射進海市蜃樓中呈現出來。
熟悉的一個個場景讓柳宵心頭巨震。
這不是刑獄世界!
如果刑獄世界可以將人的記憶投射出來,那直接讓葉曲前輩動手就行,何必這麼麻煩?
莫非,是因為葉曲前輩能力不夠?
所以自己這是……
暴露了嗎?
柳宵全身雖然汗如雨下,但是又感覺自己如墜冰窟,此刻他心中充滿恐懼,不知道這個世界會怎麼對待自己,也很難想象自己的下場。
這是一個擁有超凡的世界,而這些畫面很明顯表明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不可能單純地將他關到精神病院,
他是一個外來者。
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外來者。
轉瞬間,柳宵閃過了無數念頭,但是都是沒用過的雜事。
這就是跑馬燈嗎?
下一刻,他笑了。
就這樣吧,雖然只過了三天,雖然自己對這個有前世風俗的世界挺有好感的,但……
等等!
在想到這個世界的一瞬間,柳宵看到畫面中閃過一個場景。
那是……白天神殿的祈福儀式!
柳宵再次回想。
畫面中出現了祈福儀式,出現了神殿,還有蘇顧他們。
這裡不是在主動挖掘我的記憶,而是實時呈現!
這是可控的!
不敢有任何耽擱,他立馬閉上雙眼,開始用心回憶自己最近幾天發生的事。
也正是此時,屬於第二組組長非淵的刑獄世界中,精神畫軸打開。
七位組長掃了一眼,忽視了柳宵與沙漠,將目光投向那些畫面。
呈現在七人眼中的是無數第一視角畫面。
從張開眼慌張地四下掃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被一群人包圍。
到在執法局被警察嘲諷,然後從口袋中摸出鑰匙。
再到餓了兩天肚子,氣哭小姑娘,隔壁胖大媽送來午飯。
然後獲取神性,遇到白衣人,被焦寧解決,半夜爬起來畫畫。
最後在聖子雕像注視下,躺了二十多分鐘才開始背祈禱詞……
前後兩世之間差距太大,讓柳宵可以輕易區分兩者,再加上求生欲,所以他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思想,讓這幾個畫面交替閃現。
焦寧看完,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言不發。
曉慕氣地罵道:「好你個小崽子,你躺的舒服,讓我們在門外站了半小時!」
說完不解氣,抬手對著柳宵的腦門「啪」一巴掌。
她打的並不重,但是隨著這巴掌拍下,沙漠中柳宵不受控制地將念頭停留在了昨天晚上,焦寧離開之後,自己半夜起床畫畫這件事上。
柳宵自己並沒有特別關注這件事,他自己曾經也干過類似的事,心情不佳時把自己關在畫室整整一天,畫畫可以讓自己心神平靜。
後來做了修復工作之後就很少這麼做了,一是因為繪畫技能丟下比較久了,二是因為修復工作本身就要冷靜細心,用不著。
所以今早醒來,柳宵並沒有覺得夜裡畫畫有什麼問題,單純地心情不好罷了。
而且那幅畫真的畫的不怎麼樣。
主要是畫的不怎麼樣,早上看了就把它收起來了。
而現在曉慕強行進行畫面重放,他也發現了問題。
當時是深夜,也可能是是凌晨,街道上一片黑暗,太陽還沒有升起。
而自己,在黑暗中沒有出現任何失誤,準確地做完了所有事情。
雖說看起來情緒不穩定,也站不太穩,但是伸手就能握住黑暗中的畫筆,就能分辨自己需要的顏色,就能隨手只抽出一張白紙……
「找到了。」曉慕笑道。
雙手高舉,將需要的畫面截取,化作一團灰白霧氣,從眉心放入自己腦海。
做完這一切后,再一次抬手打了個響指,讓柳宵醒來。
柳宵正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回憶昨晚作畫的這件事,突然畫面消失,沙漠消失,進而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
還沒有張開眼就感覺到了身體下的濃濃生機,好像自己壓到了什麼東西的生長,嚇得他連忙爬了起來。
轉頭四顧。
一邊是平整無邊的草原,灰濛濛的天空,充滿生機。
另一邊是看不見低的深淵,黑暗孤寂,一片死寂。
周圍是七個組長。
「不用擔心,這是非淵的刑獄世界。」
焦寧的聲音傳來,讓人有些許安心。
「竟然這麼涇渭分明。」
「哦?」非淵有些意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柳宵輕輕撫摸地面。
芳草茂密柔軟,像一塊綠油油的地毯。
「這些竟然都是活的。」
「一生一死,自然都是活的。」
柳宵又越過眾人看向深淵方向:「那裡什麼都沒有,神性都不存在。」
成尋皺了皺眉:「他該不會已經覺醒了吧?」
「是。」
曉慕讓他進入幻覺世界,看起來好像一直清醒,實際上他的身體已經入睡。
思想上的活躍並不會影響身體與神性的融合,不然就不會讓獲取神性的人回家睡覺了。
只是這個時間也太短了!
「在清醒著獲取神性的前提下,這麼快覺醒反倒可以理解。」
幾人商量后得出結論。
「什麼能力?」
眾人問。
「御物。」
柳宵從口袋中掏出自家鑰匙放在手中,然後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掌心微微一送,那鑰匙就穩穩飛了起來。
他自己臉上也露出喜色。
誰沒有夢想過自己擁有超能力呢,現在竟然真的實現了。
成尋道:「御物,你也是獵家,要不要考慮來第六組?」
柳宵扭頭看去,他竟然也是獵人?
再想到寒清逸,是不是獵人都是一樣的,冷冰冰的模樣?
成尋不知道他怎麼想,以為他看不起自己,冷哼一聲用手捋起褲管,露出一柄二十多厘米長的薄刃。
沒有把手,四周開刃,插在鞘中。
沒見他如何動作,那薄刃極速飛出,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只見那刃在空中速度極快,百米距離瞬間可至,柳宵眼睛幾乎跟不上那速度,只能看到一片寒光。
成尋抬手,薄刃瞬間落下貼著他指尖飛速旋轉遊走,最終穩穩停在他指尖。
「來第六組,總好過你一人緩慢摸索。」
他竟然當著焦組長的面就開始挖人嗎?
柳宵看向焦寧,卻見他並沒有任何錶情,好像成尋挖的並不是他的組員。
於是想了想,沒有直說,而是問道:「御物就必須是獵人嗎?」
「不,但是御物只可能是兩種情況,要麼獵家,要麼雜家。除此以外的卜、醫、獄、妖對於能力要求太過高了,不合適便再無可能。」
「加入某一家又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這只是培養方向罷了。你若加入獵家,便把你當做獵人培養,加入醫家便當做醫師培養,你若什麼都不加入,那便自動划入雜家。」
「那也就不可能擁有獵人的培養資源了。」柳宵道。
「是的,神殿培養超凡能力者本就是為了應對突發的超凡事件的,你最好不要任性妄為。」
幾位組長對於新人非常友好,柳宵的問題可謂是有問必答。
柳宵聽完沉默。
他不是不想承擔責任,只是白衣人那句「小心獵人」,讓他心中對獵人有些芥蒂。
可是如果不成為獵人,那可能今生就再沒有機會走的更高更遠了,那回家也是再無可能的事。
怎麼看都只有一個選擇。
曉慕出聲提醒:「你要深思熟慮,別因為一點小矛盾就意氣用事。」
說完還看了一眼成尋。
成尋假裝沒看見,說道:「你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生機與死寂,說明你的感官也變得非常敏銳,這非常符合獵人的特點。」
焦寧此刻也開了口:「你獲得的神性量非常大,覺醒也快,是難得一遇的神佑者,無論你做何選擇都會有很好的發展。」
柳宵聽聞,笑了。
果然,自己還是喜歡焦組長。
別人都在說「你是個獵人」、「你一定得加入獵家」、「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有組長說「你足夠優秀,做什麼都很好」。
「既如此,那我就加入雜家,並留在第七組。成尋組長,不好意思了。」
成尋沒有生氣,冰冷的神色緩緩消失,變成了無奈:
「你不必因為焦組長是雜家,就如此親近。雜家之所以叫「雜」,就是因為各種不方便分類的超凡能力都可以放進去。獵家的包容性也很強,只要是攻擊類的,都可以加入,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組長竟然是雜家嗎?按照成尋所說,攻擊類的都可以加入雜家,那組長一拳便解決了白衣人,如此強的能力為什麼沒有當一個獵人?
不過他聽出成尋話中的真心,於是抱拳道:「謝謝成尋組長,其實我並不知道焦組長是哪一家,所以並沒有對雜家格外親近。我已經做好決定了,不會再改。」
成尋無奈搖了搖頭,收回薄刃,又變作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樣。
後面針對今晚的任務,七人各種對柳宵進行了全方位的提問,最後要求他將昨晚畫的那幅畫上交。
對於今晚被騙的事情,柳宵其實並不放在心上,畢竟這是神殿的安排,他們肯定選擇最穩妥的方法。
不過幾位組長開明地給了解釋。
其實很簡單,曉慕使用了安眠與幻覺兩個能力,在人不注意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更容易成功,也讓人睡的更沉,更好挖掘潛意識。
柳宵點點頭,沒說自己在幻境里也保持了清醒這件事。
第二組組長非淵散去刑獄世界,讓眾人回到了真實世界。
由於需要在明日一早再查看一次柳宵的神性情況,所以還是不能就此離開,只能在客房睡下。
曉慕耗費心神較多,再加上她是唯一的異性,所以另找一間客房讓她好好休息,其他幾人全部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