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Chapter 9
「……」
回答黎庭的只有時醇耳朵染上的一抹紅色。
「再休息會兒吧,今天讓他們都休息了。」黎庭轉換了話題。
時醇確實還有些乏力,聽到此話便躺下了。
過了幾分鐘,時醇已經快撐不住睡過去了還沒聽到黎庭離開的聲音。
他強撐著困意,努力扒拉開一點眼皮,入眼就是黎庭坐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地板上,正在對著筆記本電腦辦公。
看樣子對方是不打算離開了,甚至有可能整個上午都是黎庭守著自己。
時醇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的視線沒過幾秒就被黎庭捕捉,對方說:「不睡?」
「我沒事了,謝謝您黎總。」他試探著開口。
見對方好像沒理解他的意思,他又補充道:「這裡辦公不太方便吧。」
小酒店的最好房間也不過就是大了點,辦公設施也好不到哪去,時醇也不知道自己說出這話之後對方能去哪辦公,但是他實在不習慣被人照顧,甚至被人守著休息,這對黎庭來說也會消耗自身精力和降低他辦公的效率。
「這就趕我走了?」黎庭反倒笑了。
時醇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見他這個樣子黎庭開口:「這是我的房間。」
時醇再次噤聲,他以為這是自己的房間,所以原來是自己鳩佔鵲巢,躺在別人的床上,還差點要趕房間主人離開。
倒也不能全怪他搞錯了房間的主客關係,實在是小酒店經營規模有限,最好的房間也是用得一樣的裝修設計。
時醇糾結著自己要是起身離開回自己房間會不會顯得不識好歹。
「你房間床單上都是雨水,不幹凈,我就臨時把你帶回了我房間。」黎庭說,「你就呆這兒吧。」
黎庭其實也有點忐忑,以他以前的了解,對方是一個不擅長接受別人好意的人,他會害怕麻煩別人,如果時醇現在要回自己房間他毫不意外,但是自己的私心還是希望對方呆在自己的眼皮下,能讓他多看幾眼。
時醇看似平靜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實際上滿肚子的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麼來彌補給對方帶來的麻煩,他選擇了逃避,嘗試著入睡以躲避兩個人在同一個空間下共處。
結果是他並沒有睡著,他不知道距離自己閉上眼睛已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困意缺席了。
他難得的不使用視覺單靠聽覺來感觀。
耳邊是不遠處黎庭辦公敲擊鍵盤的聲音,偶有翻動紙質稿件。又傳來了布料摩擦聲,還有細微關節活動的聲音,對方從坐著改變了姿勢。對方放輕了腳步進行了走動,門把手被轉動的聲音,門被打開。門口傳來說話聲。
房間里很安靜,即使說話聲有刻意壓低,他還是聽出了應該是黎庭和一個男人在對話。
緊接著男人也走了進來,腳步沒有克制,比黎庭的腳步聲沉悶很多。
他聞到了很淡的消毒水味,他猜測應該是醫護人員。
嘴上落上了一絲冰涼,隨後他被叫醒。
他剛要開口說話嘴裡就被塞進了水銀溫度計。
水銀溫度計的測量需要時間,三人都靜靜地等候,期間黎庭的手機傳來了震動,對方走出去接了個電話,電話接完測量已經結束了。
「三十七度八,還有點低燒,問題不大,按時吃藥就可以了。」醫生朝著黎庭說。
「謝謝。」時醇開口。
黎庭道了謝送走了醫生,開口對時醇說:「我有點事要離開一會兒,我會叫你那個助理來。」
時醇點了點頭再次道謝,對方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
黎庭前腳離開後腳小徐就來了,小徐似乎焉了不少。
「時少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接到您的電話!」
小徐低著頭。
時醇:「不是你的問題。」
小徐和時醇相處這些日子也算對他有所了解,雖然上司很多時候表現得很冷淡,但對方這麼說就是不怪他的意思。
黎庭說得「離開一會兒」,實則忙到了十一點多才回來,當他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時,裡面已是一片漆黑,對於時醇離開的這件事,黎庭早有預料。
—
實地考察工作收尾后,一行人就坐上了回盛江的飛機。
時醇剛下了飛機,就看到鍾止意給他發了將近三十條的微信信息。
他點開一看,感嘆詞佔據大多數,從中挑揀信息得知,鍾止意又被其父安排了相親,讓時醇來救他。
【時醇:怎麼救?】
鍾止意對著妝容精緻的謝詩凝一笑,手在餐桌底下輸入信息。
【鍾止意:你就給我打個電話假裝有急事把我喊走就行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鍾家公子原來會有眼睛進食的特技。」謝詩凝瞟了一眼鍾止意放在下面的手說。
「謝小姐秀色可餐,我看著就飽了。」鍾止意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官方微笑。
既然對方陰陽怪氣是絕活,那他就往死里吹她,看她能忍多久,氣走了最好,他回家也有交代是對方先走的。
電話響了,鍾止意刻意停頓希望對方看到這個「時助理」的備註。
「小時,有什麼事?」鍾止意說。
時醇想下一秒就掛了電話。
「啊?公司有急事兒?……什麼!」鍾止意自導自演,破演技讓時醇在電話那頭都聽出了不靠譜。
「行了沒?」時醇聽不下去了,問。
鍾止意故作焦急地站了起來:「好好,你先穩住,我馬上趕來。」
「謝小姐,我公司有急事,怕是不能奉陪了。」鍾止意對謝詩凝說。
謝詩凝聽了:「啊?你那個規模十幾個人的大公司有急事?」
鍾止意在心裡示意自己忍住,點了點頭,說著就要走。
他看見門口兩個有些眼熟的保鏢,再往樓下一望自己大紅色的跑車,看到了同樣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鏢。
「完蛋。」鍾止意一下明白這兩人是父親派來管自己的。
看了眼門外的車,他火速給時醇打電話。
「時崽,真要你來救我了,前門我爸派人守著,我車邊上也蹲著一個壯漢。這地方我估計一時打不到車,你來救救我唄!」這家餐廳位於商務中心,晚高峰的點打車十分不易,怕是叫得車還沒到,他先被逮著了。
時醇像是哦!不會吧……我爸好像還包了影廳讓我倆吃好飯去看電影。」鍾止意說。
天無絕人之路,正當他不知所措時,他突然想到一招。
鍾止意靠著一張抹了蜜的嘴成功從服務員那問到了後門,坐著貨運電梯下了樓。
下了樓的他不幸和車邊的保鏢一個對視,他撒腿就跑,事實證明在晚高峰的堵車長龍中,人的雙腿打敗了四個輪子。
他憑藉這有些模糊的記憶跑到了一個小區,小區管理很嚴,他被保安攔下不被放行,眼看保鏢就要追上了,他也顧不得確認自己的記憶是否正確,喘著氣說:「我找……19棟,汪啟澤。」
保安翻看了名冊,確實對上了,便放了行。
鍾止意感謝自己的記憶。
出國后就沒來過這個地方,他繞了好一會兒才找到19棟,而保鏢看著就凶神惡煞的八成是沒被保安放進來,他父親的保鏢肯定干不出強闖民宅的事情,除非想被炒魷魚。
他按響了門鈴,過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汪啟澤從視頻中一看是他便直接開了大門。
鍾止意走進入戶花園,花園內還是一如既往地養著各類名貴的花花草草。
「貴客啊。」汪啟澤走了出來說。
鍾止意看著汪啟澤熟悉的眉眼腦海里浮現他倆之間那個荒唐的吻,瞬間不自在了起來。
「我媽……啊不是……我爸給我安排了相親,
我……來躲躲……」鍾止意吞吞吐吐地說。
「噢?」汪啟澤笑,隨後轉身進屋,「進來吧。」
鍾止意總覺得對方的笑有點怪怪的,他進了屋換上鞋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逃瞭然后我爸派了保鏢逮我回去,一路追我到這,我就……嗯……來躲躲。」
鍾止意眼神躲閃。
鍾家和汪家是世交,鍾止意和汪啟澤更是從小就認識,甚至於名字里的「止」和「啟」都是兩位老爺子希望他倆延續老一輩的兄弟之情取得。
「你相親吃飽沒?」汪啟澤沒在意對方的解釋,說。
「吃了兩口前菜。」鍾止意實話實說,他逃得時候正菜才剛上,一口沒吃上。
汪啟澤轉身進了廚房,他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那你有口福了,我菜要不是你打斷已經好了。」
鍾止意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按門鈴的時候對方在下廚,怪不得開門這麼慢,他還以為………
菜上桌,汪啟澤開口:「剛回國?」
「沒,大半年了……」鍾止意說得有點心虛,大半年了他倆完全沒聯繫過。
他想要聯繫過對方,但是心裡好像總被那個吻絆住了,就一直無所作為,對方好像也沒有問起他什麼時候回國。
他倆的聊天就一直停滯在一年前對方說了一句回國告訴他。
鍾止意的手機消息突然響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機。
【時醇:怎麼樣了?】
鍾止意嘴角微微上揚,還算有點良心知道關心他一下。
【鍾止意:在和帥哥吃飯。】
鍾止意不著調地回復著。
汪啟澤突然筷子伸了過來敲了敲他的碗兩聲,發出清脆的「噹噹」聲,他說:「吃飯還是改不掉看手機的毛病。」
「吃吃吃。」鍾止意說著把手機塞進褲袋裡繼續吃飯。
另一邊的時醇看到鍾止意的消息,一時不能判斷真假,上一秒在和相親女性吃飯,下一秒就和帥哥吃飯?
「黎庭人呢?」時醇坐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突然問。
小徐叫苦,他怎麼會知道黎總的行程啊,說:「不好意思時少我不太清楚。」
時醇突然心裡噎了一下,鍾止意在和帥哥吃飯他自己為什麼想到的是黎庭,緊接著自己卻不受控制的讓司機把車開往了鍾止意相親的餐廳。
開開堵堵將近一個半小時才抵達鍾止意相親的餐廳,鍾止意紅色的跑車仍安穩地停在餐廳樓下的停車位中。
時醇獨自上了樓,餐廳門口已沒有保鏢了,想必是鍾止意真的溜掉和帥哥去吃晚飯了。
正當時醇唾棄自己為什麼來這莫名其妙的一趟時,突然看見了一位女生挽著男士正往時醇所在的門口走,兩人說笑間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時醇心有疑惑,整家店空空蕩蕩沒有客人很顯然是為了鍾止意和謝詩凝的相親包了全場,而眼前這位女生很有可能就是鍾止意口中的謝詩凝,而她正挽著另一位男士。
他趁兩人還沒有到門口先行離開走至電梯等候區,這層樓並不只有那家餐廳一家店,等電梯的人並不止他一個。
第一廂電梯並沒有載完所以人,時醇並沒有擠進去的打算,他等下一次。
似乎是謝詩凝的女人和身旁男生也來等候電梯,上了電梯,時醇站在角落。
電梯下行在九樓停了下來,挽著謝詩凝的男生突然走下了電梯,還給謝詩凝送了一個飛吻。
時醇回國不久,並不清楚這棟樓的樓層分佈,不能推測出男人的行蹤,他也沒興趣去猜測。
他敏銳地感覺到那個女人看了他好幾眼。
電梯抵達一樓,電梯里的人湧出,時醇也往外走,走入平地兩步突然發現身後有阻力,他回頭一看,那個女人用一隻纖細的手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剛要動手扯掉對方的手,對方似乎有知覺便先行收了回去。
「小哥哥,加個微信嗎?」疑似謝詩凝的女人開口。
時醇不想理她,徑直往前走。
女主跟上,又開口:「男人就要主動點,看了我好幾眼怎麼能讓女生主動呢!」
天知道時醇看得這個女人的幾眼注意點完全不是對方的美色,而是這個疑似謝詩凝的女人和那個男人的關係,以及和鍾止意之間。
「你是介意我和那個男生有接觸嗎?我是有苦衷的……」女生換了一副悲傷且做作的口吻。
謝詩凝今天特意挑得此地,照例來說吃飯的餐廳是鍾家老爺看不上的,還好鍾止意他爸中意她,她撒撒嬌就允了,她就知道鍾止意肯定坐不住整頓飯,對方一走她就約了在這幢樓九樓工作的顧松,對方非常感謝還以為是她特意為他準備的。
沒想到吃頓飯還有意外收穫,眼前的這位帥哥顏值氣質哪一方面都比顧松強,謝詩凝決心要拿下對方。
沒想到這個帥哥還挺傲氣,明明都看了她這麼多眼居然不理她。
時醇拉開了車門就看見謝詩凝舉著手機對他拍照,他火速坐進了車裡。
這一趟自己來得莫名其妙,又遇到了個朝三暮四的女瘋子,時醇心情質地谷底,連坐副駕駛的小徐都感覺到了不對。
另一邊一下飛機就趕去公司處理工作的黎庭踏著夜色才離開了公司,父親黎勝的電話打來讓他回家一趟他便回了老宅。
司機將車停穩,他一下車白色泰迪就飛奔出來黏著黎庭。
黎庭彎腰抱起了純純走進了門。
黎勝和妻子兩人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黎勝看見兒子,說:「每次你回來都不用播報,純純跑出去就知道你到了。孩子都是我們在帶,為什麼偏偏就最黏你,難不成就是因為名字是你取的?」
「爸,媽。」黎庭說。
黎母知道這裡沒她的事了,端走了整盆水果就上了樓,手拿著牙籤剛要插水果的黎父落了個空。
黎勝和黎庭兩人先是聊了些企業的情況,隨後黎勝又說:「看看。」
他說著就從茶几抽屜里掏出了一份邀請函遞給黎庭。
黎庭展開一看,是一張訂婚宴邀請,再看一眼新人。
鍾止意和謝詩凝。
鍾止意,黎庭知道這人是時醇的朋友,曾出現在時醇家過。
謝詩凝,黎庭沒有詳細的印象,只記得自己肯定在酒會上見過但沒有深刻印象。
「鍾家你肯定知道,這是他們家老二,以前好像在留學。謝家就較次了,他們家做醫療器械那塊兒的。」黎勝說。
黎庭說:「包辦婚姻。」
黎勝摸著純純,說:「聯姻這倒也尋常,主要是這兩家聯姻,大托小。」
「照理來說,對鍾家肯定是弊大於利,聯姻聯得莫名其妙。」黎庭明白父親的意思。
「不錯。是個訂婚宴能不能成還不一定,我和你媽就不去了,你代替我們家出席吧。」黎勝說完就起身,「我上樓找你媽去了,這麼晚了你今天就別走了啊,房間我讓人重新打掃過了。」
知道純純黏兒子,黎勝說著就把它抱給了黎庭,純純開心得直在黎庭懷裡亂蹭。
被包辦婚姻了的鐘止意並不知道此事,正一臉享受的癱在汪啟澤家的懶人沙發上看電影。
電影播放中途汪啟澤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正是給在座的兩位起「配對名」的汪爺爺。
汪啟澤拿過遙控器調低了聲音,接通了電話。
汪老爺子聲音依舊洪亮,鍾止意一聽也知道是誰了,乾脆按了靜音。
「啟澤啊。」汪爺爺說。
汪啟澤應了一聲。
「啟澤啊。」汪爺爺又喊了一遍,「止意要結婚了你怎麼都不告訴老頭子我。」
汪啟澤也是一驚,看向鍾止意。
汪啟澤沒有開免提,鍾止意並不能聽清汪爺爺說了什麼,仍看電影看得起勁。
「我也不清楚。」汪啟澤實話實說。
「什麼清楚不清楚,人家訂婚邀請函都發來了。哎喲我真是萬萬沒想到啊,也沒聽老鍾說過啊。
早些年啊,我和老鍾還商量過如果我倆的分別是孫子孫女,就給你們定娃娃親了,誰知道你和止意兩個都是小子,我倆還說那還可以當伴郎呢,結果我們一家子都被蒙在鼓裡,聽著你的意思止意那小子應該也沒跟你說過讓你當伴郎的事。」汪爺爺說。
「他就在我邊上,我問問。這麼晚了您老早點休息啊。」汪啟澤說。
鍾止意見對方電話結束了便重新調響了聲音,說:「問啥?」
「你們家有人訂婚。」汪啟澤突然語氣不佳。
「誰啊誰啊?」鍾止意以為是哪位旁系,說。
他見汪啟澤不發言意識到不簡單,說:「總不能,是我大哥的兒子吧?」
他琢磨著是不是給他那個侄子找了個娃娃親,好久沒回家他們家都搞這出了?
「你。」汪啟澤見鍾止意越講越離譜,說。
「我?」鍾止意突然從沙發上躥了起來,因為體位急速地變化頭有點發暈,他緩過來指了指自己,「我爸瘋了?我靠,今天給我安排謝詩凝相親,下一秒就訂婚了?」
見他這樣汪啟澤意識到鍾止意似乎並不知情。
「謝詩凝一看就是會給將來老公帶綠帽的。更何況,老.子他.媽根本不喜歡女的!」
鍾止意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在初吻對象面前出了個大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