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歸途
聲道:「所以,十人中現在剩下三人,說不定一會兒,便只剩兩人了。」
「……」
聽聞此言,阿大的額頭滑下一滴冷汗。
他知道,手裡有刀,眼睛里有刀,話里也有刀。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盡了,當下,徐抽寸寸刃,漸屈彎彎肘。
於是,三人同時相向而沖,在所難免的,便是刀光揮夜電。
此刻在二人合擊之下,阿大正處於不妙的局勢,他咬牙道:「你倆終究是難逃一死!」
「這還用你說?」刀光與黑夜交錯的剎那,映射出俊的臉,他沉聲道:
「至於我們還能活多久,你又說了不算。」
魚四亦冷眼而視,手中長刀接連而出,如暴雨幕密布著一切。
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
至此,阿大眼中的戾氣再也掩蓋不住,骨子裡的殺性被徹底激了出來。
『鐺!鐺!"
重刀之下,阿大的蠻橫力道傾瀉而出。
那鬼頭刀宛如潮水,源源不斷毫無停頓,第一刀落下便是第二刀起手,逼退著魚四。
霎時間——
霆光滿稠夜,蛟龍繞身走。
不得不承認,阿大的確很難殺。
阿大不同於幽都山其他的殺手,他奉行的不是快准狠,而是要光明正大的砍死你。
憑藉著鬼頭刀無可睥睨的爆發力,對方若能擋住就繼續砍,擋不住就是死。
魚四陡然喝道:「待殺了他后,我與你一同去報仇!」
「好。」
刀暫退,答應一聲。
阿大反手嗑出重刀,魚四發出一聲悶哼,巨力之下被其擊退。
而後,他將鬼頭刀平舉當胸,目光始終不離刀。
阿大知道,那是把很可怕的刀,他更要防備的,是一刀封喉。
夜風吹過,捲起了漫天落葉,天地間儘是凄涼肅殺之意。
沒有任何預兆的,風而至,森寒的刀光已劃破了夜幕,當是真正的刃如寒霜。
只聽嚓的一聲,刀便歸鞘。
夜風愈冷,唐刀再度收於無形,遠古的黑色無聲合攏,天地間一片靜穆。
「唔……」
阿大捂住自己的喉嚨,可顯然是無用的行為,血液正透過他的指縫流淌。
他倒在了地上,就像一隻無家可歸的狗,很可憐。
瞳孔也在逐漸渙散,他迴光返照般的抬起手指,開始短暫的回憶,於春風堂練刀的每個深夜。
倏地,阿大猛然用盡全力,想要握住他的鬼頭刀,彷彿那把刀就是他的全世界。
阿大心中苦笑不止,沒有刀,這會兒也睡不安穩吶!
頭顱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野草,死於無人問津的風。
緩吐出一口濁氣,看向了魚四,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道顯眼的血痕,應是打鬥時所划。
「你破了相哩。」
打趣,有些不合時宜。
魚四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容貌美醜皆皮下白骨,表色聲象又有何區別,你我何必拘泥於音容笑貌。」
話罷,魚四吹了聲哨子,一匹棗紅馬飛踏而至,她極為颯爽的翻身上馬,道:
「還不上來,離咸林郡還遠著咧。」
有遲疑,一個飛躍就落在了馬上,差點把魚四都擠下去。..
「……」
淡淡的幽香,傳入了他的鼻尖。
嗯,是很特別的味道,全天下應該獨此一家,由思忖著。
翌日。
兩人徹夜顛簸,已趕至淮州。
出了這淮州城,再趕兩天路,便可抵達咸林郡。
客棧中——
魚四覺得愉悅了一些。
此前他們追殺歷經一旬的賓士,沒有什麼能比洗一個熱水澡,更令人愉悅。
她整個人都似已融化在水裡,正半睜著眼睛,欣賞著自己的一雙腳。
直到連最後一絲疲倦,也消失在水裡了,她才用一塊雪白的絲巾,擦凈了身子。
推開門,魚四瞧了瞧同樣一臉倦意的
第二件令她愉悅的事,便是與行,雖說他們這不叫浪跡天涯,而叫亡命天涯。
但魚四仍舊是開心的。
輕抬頭,瞧見了魚四那張…紅潤之下還藏著蒼白的臉,不禁微微蹙眉問道:
「你何時受的內傷?」
魚四眼波流轉,柔聲道:「上月接活兒的時候弄的,早前便快好了。」
輕嘆了口氣,喃喃道:「一會兒我去藥房,抓些調養的葯。」
屋外沒有聲音,只有風吹著院子里的木葉,簌簌作響。
魚四心想人生與其奔波勞碌,廝殺拚命,還不如和眼前人一起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度過。
她摸了摸濕潤的頭髮,眼裡似有一道縹緲的人影。
半晌,魚四才悠悠說道:「來吧,咱倆喝酒。」
說罷,自酌自飲了一杯。
酒意稍濃,她眼裡的霧也更濃,正因為這山谷里總是有霧,所以永遠能保持它的神秘。
長吐出口氣,就好像剛放下了很重的擔子,「嗯…我應該敬你三杯。」
「再喝只怕就要醉了。」魚四能清楚的看見,中的感激。
「醉了又何妨?」緩舉杯,「假如真的能醉,我更感激你。」
魚四眼中的霧氣更濃了,恍惚間,似又回到了密林中,兩人初見的那一日。
那時候,他們還是半大孩子。
那時的他們,為了活命而殺人,到了如今亦是如此。
魚四有些爽朗的笑了,「我早就想大醉一場了。」
不多時,他們其實都沒有喝醉,卻又假意醉倒在了床上。
畢竟,殺手不會讓自己喝醉。
魚四互相擁抱,他們雖說擁抱得很緊,好似要將對方融入自己,卻又沒有任何下作行為。
無關風月,兩顆心純潔得如同孩子一般,也許在他們這一生中,都未曾如此純潔坦然過。
魚四翻了個身子,用手撐住下巴,「等我們殺完了人,你帶我去咸林郡逛一逛吧。」
聞言,上掛起了一絲苦笑,「那地方有什麼好逛的。」
魚四甚是不悅,「切~你生在咸林郡,自然早已逛夠了呀。」
微頷首,「可與你同游,倒是第一次。」
兩人盡說些,別人永遠都聽不懂的碎語,念叨個不停。
他倆都是能聽懂的,大抵兩人心裡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開的結。
漫漫長途,終有迴轉。
餘味苦澀,可有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