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難窺
清水河畔，聽雪樓——
身形佝僂的老者，折了盆中花枝，正掂在手裡。
這般行為，若是換成文人君子來做，倒算風雅，眼前老者來做，便令人覺得有些腌臢了。
老者不停捻著花枝，仰頭看向了天空，看似隨口道：「司鳳，你可知十年前，我為何將楚朝陽逐出聽雪樓。」
一旁的俊秀男子聽聞此言，有些想笑，朝口是心非的老者翻了個白眼，行禮道：「因為師兄的道，違背了聽雪樓的道。」
說罷，司鳳瞧了瞧其臉色，雖話是這樣講，但也曉得師尊與楚朝陽的感情。
老者沒好氣道：「他已經死啦！」
司鳳不語，開始閉目凝神。
見狀，老者輕嘆了一口氣，「他看中了一個年輕人，那小子這會兒也快死啦。」
聽著師父的細微嗓音，其實司鳳始終不太理解，為何師父如此執著於『道"之一字。
他低聲道：「師父打算如何。」
此時無風，老者衣袖卻飄揚不止，隨後喟嘆一聲，「我那徒弟沒錯，錯的是我魏衍。」
三尺青鋒，起於聽雪樓。
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不過熟息的光景，魏衍與穹頂天門隔空相望。
「你膽敢阻止本尊？！」
威嚴如山的聲音，便在此時響徹於天際。
面對如此盛氣凌人之言，魏衍倒是從容淡定得多。
「天上神仙千千萬，我又豈會怕了你這姓趙的。」
魏衍所吐之言，既不高亢，亦不卑微。
「區區凡人，敢斥天威，本尊便讓你消散於這方天地！」
天門中那人，怒不可遏的吼叫著。
魏衍徐徐道：「聽雪樓鎮守人間，我忍你這種狗屁仙人如此之久，今日當真忍不得了。」
他的稱謂，與那年輕人出奇一致。
趙姓神仙更惱了。
無數的紫電雷光向著魏衍奔襲而來，天空中，瞬間出現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裂痕。
「萬劍歸宗。」
魏衍手掐劍訣，輕聲低語，聲線幾乎微不可聞。
淮州七郡，無數利劍一同出鞘，一概飛向穹頂。
眾人遙望，只見群劍如仆見主，又如朝拜到真佛一般。
無數利劍所化的龍捲，漫天飛舞，劍勢如網，凌厲無匹，蔚為奇觀。
這是哪位大劍仙！
眾人不由紛紛感嘆，一日竟可兩次見得當代大風流。
「歸一。」
魏衍輕吐二字，他雖身於萬千雷劫之前，卻依然負手而立。
浩瀚的劍意在此刻奔涌而出，猶如江水一般，浩蕩不絕。
「人間事當由人間了斷，當了神仙還要給趙家當奶娘？」
旋即，劍鳴彙集，劍身亦彙集。
魏衍嗤笑一聲，「你喜歡做賊，鍾情窺探人間，我便毀了這天門，從此再窺而不得。」
隨後，一劍而下。
那座龍盤鳳棲的門戶，轟然倒塌。
實是打算好了的，以他七品的修為怎可抵抗雷劫，無非就是一死罷了。
上染著無辜的鮮血，本就是該死的人，但刀客，總得死的有面子些。
他的這一生，就到此為止了。
天威之下，再也承受不住天威，閉上了眼睛。
然而，他等待良久，方才那氣勢磅礴的雷劫，並未將他化為枯灰。
似受到某種力量的干預一般，紫電雷光，盡數消失在了天地間。
緩睜眼，恍如隔世的不真實之感，在他心間油然升起。
他僅是看見，無數把飛劍組成的劍雨，落於淮州各地。
悶不已，就閉了會眼睛的功夫，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切～」
屑的撇了撇嘴，「什麼狗屁仙人……」
隨即拖著一身傷勢，到淮江邊洗了一把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並不是很好。
此處一坐，便是兩日。
這兩日，看著潮起潮落，心境倒是驀然平靜，有時候一看便是半日。
甚至要到銀白灑至江面，能忽而回過神來。
那千層碧浪，看不盡遙山疊翠，遠水澄清。
若有上三境見他此狀，一眼便能瞧出，在觀潮悟道，那所謂虛無縹緲的道！
雖說潮悟道，並不是一定能悟通的，不過仍舊大有裨益。
倏地——
江心浪花飛濺，洶湧澎湃，宛如鍋里燒沸了的水。
水面被掀開了。
空氣變得粘稠起來，到了那條蛇，波濤亦為之逆流。
巨大的頭顱緩緩俯下，蛇靜靜注視著吐了吐信子。
淮江邊，清澈的眼眸，和燈籠大的眼睛安靜對視。
緩道：「水塗君已經沉屍江底，怎麼又來了條蛇。」
黑蟒歪了歪頭，口吐人言，「龍死了，這淮江就歸我管啦！」
它的聲音如濤，如江濤，亦如松濤。
然，偏著頭想了好久，才想出說辭，「那你別吃人了。」
黑蟒好一陣點頭，引得江水再度浪潮掀起，大聲道：
「江中蝦精蟹怪夠我吃了，我若吃人，你必定如那刀客斬龍一般，斬了我。」
禁覺得這是條傻蛇，笑道：「我哪砍的死你。」
黑蟒認真道：「可你剛剛在悟道誒，還融了龍元，總有一天能做到的。」
眉，不語。
一人一蟒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發茫然，「何為悟道？」
這次輪到黑蟒茫然了，燈籠大的眼珠子轉了轉，「天地之力，玄之又玄。」
頭皺得更緊了，便打破沙罐問到底：「能否說通俗些。」
黑蟒眼睛一翻，「我也不懂，我又沒悟過！」精華書閣
「……」
了笑，「看來你這蛇，人還挺不錯的。」
至少不會再吃人了嘛。
黑蟒身子下潛，在其頭沉入水底之前，又道：「那個…你別往江里撒尿了，我都看得見，怪噁心的。」
不覺得尷尬，一條蛇罷了，看見了便看見了，但還是點了點頭，以作答應。
黑蟒見狀，似乎也挺開心，翻起了一個大浪，歸於淮江。
過了很久，月下無人，聲道：「你睡了嗎？」
江面沒有任何反應。
角不由一提，匆匆忙忙解下腰帶。
完事後，拔腿就溜。
而此時的淮江中，那黑蟒怒罵一聲：「這都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