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蜀錦
梁兆成之妻,名為王蜀錦,半月前探望清風郡娘家,今日返咸林郡。
松竹山,竟下起瓢潑大雨來,不多時,便滿山泥濘,儘是些大大小小的水窪。
這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凶,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砸下來,打在地面上,濺起陣陣氤氳霧氣,雨霧蒙蒙,好似輕煙一般。
人在大雨之中,什麼都看不真切,行路更是艱難。
嘩嘩聲中,一條渾濁的小河,由竹林深處流淌著,夾雜著松針竹葉向前滾動,河水漸漸變紅,沒一會兒,竟被染成了一條血河。
這河彎彎曲曲,宛如一條紅鱗怪蟒盤在竹林之間,散發出血腥之氣。
朦朧雨霧之中,只聽裡面傳來陣陣兵刃相交之聲,叮叮噹噹,密如連珠。
「殺了男人,留下女人!」
「你們敢,這是太守夫人!」
「聽你一說老子更興奮了!」
喊殺聲,叱喝聲,馬兒嘶鳴聲,斷樹劈竹聲,其中又夾雜著嘩嘩的大雨聲,一片嘈雜。
過不多時,隨著幾聲慘呼哀嚎,刀兵之聲也漸漸弱了許多,獰笑聲中,仍不時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什麼聲音也沒了,一片安靜,只剩下嘩嘩的大雨聲,將整個松竹山籠罩在陰雲密雨之下。
「嗤——!」
是衣帛撕裂聲,隨即傳來大夫人的無助的哀嚎,淹沒在哈哈Yin笑聲中。
這一刻,連雨彷彿也怯懦了,慢慢變小了起來。
雨勢漸小,雨霧中隱隱現出幾輛馬車,都倒在一旁,灑出綢緞與銀兩。
一桿大青旗,下面立著十數名黑塔似的大漢,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兩隻貪婪的眼睛。
「快看,那家娘子真白啊!」
「當真是俏啊,希望二當家吃了肉,也能讓咱們喝碗湯!」
他們骨節稜稜的大手中,各自握著長劍,血腥猶在。
十幾名護衛橫七豎八,直挺挺倒在血泊里,已然喪了性命。
餘下幾名車夫,全都縮成一團,擠在大松樹下,由兩名黑衣人看守著。
他們沒反抗,也不敢,他們堅信江湖傳言中的規矩,匪寇是不殺車夫的。..
車夫們渾身瑟瑟發抖,一雙雙怯懦的眼睛,皆盯著那猶在掙扎的大夫人,希望她能戰勝匪徒,亦或是死快點。
『嘭"的一聲,王蜀錦手中金簪被踢掉,翻身落在泥水裡。
當即被三名惡漢圍在當中,雙手也被兩惡漢狠狠踩住,身子動彈不得。
王蜀錦斜肩半露,玉肩被劍划傷,鮮血由肌膚透出來,隨即被雨水衝掉,血又重新流出來。
「娘子,我可比你的夫君厲害多了!」
為首惡漢再也忍不住,急急扯下面罩,露出一副醜惡的面孔和短虯髯,縱身飛撲而至。
「哈哈,娘子你可真水靈!」
王蜀錦絕望的喘息著,在匪徒的陣陣Yin笑聲中,再也掙扎不動。
凌亂的頭髮,無助的眼神,她已經力竭了,也只有任人宰割。
雨嘩嘩而下,黑衣人都饒有興緻地瞧著,存活的車夫都不敢做聲,也斜眼偷偷看著。
王蜀錦的哀嚎聲,和雨聲交織在一起。
『嗤",是裙子的撕裂聲。
正在這時,只聽『轟隆隆",遠遠傳來一聲悶雷,只是這雷聲之中還雜著銳嘯。
當虯髯惡漢察覺時,已經太晚了,只見一道飛旋寒光襲來,劃破了氤氳的雨霧。
電光火石之間,已劃破虯髯漢子的咽喉,是一把唐橫刀。
那刀破空旋轉,也只是在一瞬之間,其去勢不止,繞了一個圈,如同長了眼睛般,又重回蒙蒙雨霧之中。
眾匪徒心中大駭,沒人再顧及那女子和一眾趟子手,都不禁倒退幾步,向雨幕深處望去。
黑雲翻滾,銀蛇亂舞,閃電映照下,雨霧中,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一身蓑衣,一葫蘆酒,一把刀。
『咔嚓"一聲巨響,打了一道霹靂,大地彷彿都顫了顫。
「你是何人?!」
「」
那人如此答道。
眾匪為其所懾,不由皆倒退幾步,手中的劍已有些發抖,這時,雨又變得小了。
王蜀錦用破碎的衣衫裹住身子,背靠著松樹,在無助的時候,總要有點東西倚靠,她才能安全感。
此時,王蜀錦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禱,秀眉緊蹙之時,一雙杏眼瞧向那年輕刀客。
她的命,她的一切,都系在這個陌生的男子身上。
車夫們的一雙雙眼,也都目不轉睛瞧著,心中也都振奮起來,他們堅信,這突然出現的男子能救他們性命。
眾黑衣惡匪,勢成環繞,將刀客圍在當中。
雨水從臉頰劃過,誰也不敢去擦,更不敢眨眼。
只是緊緊盯著這男子,可看到的依舊是蓑衣、酒葫蘆、刀。
年輕人緩緩抬起右手,按在了腰間的刀上。
眾惡漢看在眼裡,都不禁退了幾步,誰也不想第一個喪命在刀下。
「殺!」
也不知是誰率先暴喝一聲,隨即數十人一起出劍,寒光霍霍,如張開的劍網將罩。
他們堅信誰也躲不過這合擊,劍至中途,他們更是確信無疑,嘴角都揚起了笑。
可笑容里卻有一絲鮮血滲出。
『嚓"的一聲,是收刀歸鞘的聲音。
沒有人看清怎麼躲閃的,留下的只有漫天劍影,還有刀歸鞘的聲音。
悶雷滾滾傳來,此時,雨勢轉而變大。
殺人的刀已入鞘。
到了王蜀錦面前,端詳著這位仇人之妻。
年紀雖已不輕,面容卻娟秀非凡,依稀透著昔日無雙風韻。
總而言之,那模樣叫人瞧上一眼,就挪不開視線。
王蜀錦定了定神,正色道:「多謝公子出手搭救。」
作關心問道:「夫人的傷,怕是耽誤不得。」
話罷,還取下自己得斗笠,戴到了她的頭上,旋即還為其繫上了蓑衣。
引得俏婦人一陣臉紅。
狀冷笑不已,話鋒一轉,「在下曾受過梁大人恩惠,此番遊歷,便是來報恩的。」
王蜀錦一聽,目光頓時炯炯有神,「既然如此,那不如公子隨奴家一同回府吧。」
旋即,似覺察自己說錯了話,羞愧低頭不語。
假思索道:「如此甚好,在下正想去拜會恩公了。」
暗含幾分難以覺察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