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許
雲低薄暮，吟寒更切。
年輕刀客目光幽幽的望著遠方，隱隱透出一種寂寞。
院子里，少年持木劍不停的戳戳戳，看似有幾分滑稽。
「吾有一劍，可安天下保太平！」
梁修微紅著臉，淌汗之際，一番話可謂慷慨激昂。
「吾有浩氣劍，浩氣長存眉目間，必將斬盡天下賊寇！」
「就你這種水準的，賊寇一劍宰一個。」得此人實在吵得慌，當即潑了盆冷水。
在梁修這個年紀，大都有些好高騖遠，倒也稱不上狂妄自大，只不過沒學會爬就想要飛，飛得越高，摔下來就越慘。.
立大志？他恐怕連大志是什麼，都還不知道了。
梁修滿不在乎道：「你就知道嚇唬我，師父。」
其話音落下，形一掠，刀出鞘了。
一刀現，兩三星，四荒風縈，六合靜時，霜刃難收剩幾不平。
「你若再如此喚一聲，我就抹了你的脖子！」
冷的看著梁修，嘴裡吐出的每個字都如同刀子似的，充滿了怨恨。
「……」
梁修臉頰漲得通紅，努力壓制著呼吸，後背直冒寒氣。
「你……怎麼了？」
在梁修看來，然教了他，那麼稱一聲師父也並不為過。
即收了刀，譏諷道：「你認我為師，很快就會後悔的。」
他的阿爹害死了他的阿爹，而他也即將會殺死他的阿爹。
「哦，我知道了。」
梁修的雙手不自覺攥成拳頭，同時可以聽到他大口大口的、急促的呼吸聲。
「明日阿爹生辰，我看你們又是明日出發去掃清鐵鷹幫，不帶我去，著實遺憾罷了。」
言語盡顯幾分呆傻之氣。
在咸林郡，超過八成的人，終生都沒走出過這個地界，所謂見識廣之人，最遠也就去過淮州打晃。
而梁修這種大戶人家的孩子，更是很難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做著江湖遊俠的夢，遇到個地痞流氓都得歇菜。
嘆一口氣，輕聲道：「行了，別拿著你那木劍戳戳戳了，晃得我心煩。」
梁修眼睛一翻，煩悶之色盡顯無疑，「江湖高手都是什麼樣的啊，你跟我講講唄。」
思片刻，道：
「上清縣有個用長槍的說過，江湖人就是要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死了的話，也怨不得誰。」
梁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能說出這番話來的，一定極其厲害吧！」
微蹙眉，「還行吧，被我砍了一條胳膊。」
聞言，梁修當即精神矍鑠，他堅信有點，他必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劍客。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呀，就像我給你的畫冊一樣，我眼饞得很吶！」
腦中，恍惚閃過一個美婦的影子，似浮雲般影影綽綽，微微感慨道：
「正緣才是踏實安穩的感覺，爛桃花只會有患得患失的感覺，能遇到幾場桃花孽緣，並不一定是好事，你以後會懂的。」
梁修不語，他確實不懂。
此時院門那邊，溫柔的聲音忽而響起，「修兒，影公子明日要去松竹山，你就莫要纏著他了。」
梁修不禁嘟囔起來，「阿娘，你怎麼來了。」
面容姣好的婦人，抬手捏了捏他的臉蛋，「快隨我去書房，你阿爹要考校你的功課了。」
旋即，王蜀錦沖著貌一笑，以表歉意。
不是王蜀錦不願意與談，只是這幾日，她時常送些點心來里。
於是，謠言便在那些多舌下人間傳開了，說大夫人於松竹山遇險，是那年輕刀客出手相救，大夫人便自此芳心暗許。
想到這裡，王蜀錦羞愧無比，接著輕啐了一口，自己僅且感謝救命之恩罷了，竟會受到那些編排，還好夫君不會相信那些閑言碎語……
以頷首，瞧母子離去。
大胤有兩大害，鼠疫和山匪。
松竹山，山巒重疊，俗稱無山不匪，無巒不盜。
除了佔山為王，劫劫買路財，山匪主要做兩種事情，一是綁架勒索，摸清楚誰家掏得起錢，夜裡就把人綁到山上去等贖金。
二就是那些窮苦人家了，劫的是稍有姿色的姑娘，到手就直接賣出去。
這次劫到了太守頭上，那位忠心耿耿的廉刑，便請命帶人馬肅清松竹山，以作太守生辰賀禮。
於是，翌日——
馬蹄聲亂，往松竹山。
廉刑背負長劍，他重重甩鞭急驅胯下的馬匹，帶領著隊伍飛奔。
他今日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鐵鷹寨，好在梁兆成的生辰上邀功。
此時，一名護衛驅馬追至廉刑身邊，沉聲道：「那見了！」
廉刑很是疑惑，「不見了…不會是掉隊了吧？」
另一名護衛緩緩道：「怎麼可能，那小子馭馬比我們都溜多了。」
廉刑不由皺起眉頭，心中也莫名堵得慌，好像哪裡就是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而一眾護衛，似乎沒當回事。
「你們說，那小子該不會是去…私會大夫人了？」
「我覺得有可能，大夫人這年紀就是老虎，老爺又是個文官，你們懂得吧，哈哈哈！」
「老虎個鎚子，你懂個屁，那叫老牛吃嫩草！」
「哈哈哈……」
一陣污言穢語之下，倒是有些分不清，誰才是山匪。
廉刑沒搭理眾人，僅在馬背上沉思著，他那陰沉的大臉盤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自從那名年輕的刀客來了府上，他就篤定對方一定有什麼目的，只是拿不準罷了。
「難道是為了錢財？」
廉刑喃喃自語，轉念一想也不對，府以後，壓根就沒提過錢的事，連份差事都未曾討要，整日盡與小公子打打鬧鬧。
「不是為了銀子，還能為了什麼？」
立即有一種不安的情緒，湧上了廉刑心上，臉色已變得慘白。
難道……
想著想著，一層細小的汗珠，從廉刑的額頭滲出。
「不好！回府！」
他大喝一聲，嚇壞了眾人。
廉刑揮鞭，留下一串漸漸遠去的馬蹄聲，揚起一路塵埃，很快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天竟暗了些，幾片雲淡淡的浮在那，似風雪將至。
沒錯，風雪終會來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