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第 130 章

哥譚市中心。

街上人來人往，表面一片祥和。難得的晴天讓那些高樓頂上不再覆著厚厚的陰雲，風都開始溫暖了起來。

早春的風吹綠了哥譚的植物，前兩天艾薇在市中心製造了一株巨大植物，雖然現在它已經沉眠了。但這一抹綠色依舊惹人注目，彷彿她在向所有市民宣告：冬天結束了，注意新發芽的種子們。

瞧吧，我們哥譚市真是民風淳樸，人們和諧友愛，熱情似火。

傑森順著人流前進，他也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不知道。空氣里有股花香，在他回頭猛盯不遠處現在像個哥譚市地標建築的巨大綠色植株時——平靜地聳立著的植物彷彿已經融入了到人們的日常生活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只是走到了一家花店門口。

「……我小時候這還沒有什麼花店。」

嗯……他離開這兒確實有些久了。

傑森盯著嶄新門店擦得光可鑒人的玻璃門——他穿著一件紅色的體恤衫和普通牛仔褲，臉上腫著幾塊青紫，黑髮亂糟糟的，顯然出門前沒照鏡子。不過既然是走在哥譚的大街上，沒有人會用多餘的眼光看他。

傑森像個地痞流氓——不，現在他根本就是——晃進了花店隔壁的玩具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從他眼中倒映而過，他想起曾經迪克說過克里差點在東大街十六號的便利店裡因發病丟掉小命，還是芭芭拉順手救下了他。現在是故地重遊，但沒變的只有腳底下的土了。

「這裡現在都變成玩具商場了啊……」他碰了碰唇角的淤青，是昨晚被阿爾忒彌斯一拳打破頭罩猛擊留下的。

「我該走了。」

他在貨架間逡巡一番，有點後悔自己走進來了，直到旁邊的售貨員走過來詢問：「需要我幫忙嗎？」

他偏頭看了一眼來人：「我想找個玩具，送給男孩子的。」

女售貨員露出熱情的微笑：「沒問題，是你兒子嗎？還是侄子？」

「他有特別感興趣的東西嗎？」

現在哥譚的貨架上已經沒有蝙蝠俠的玩偶了，當年晚上十點跑進便利店只為買個蝙蝠俠玩偶送給迪克的叔叔支持「消滅哥譚周邊」計劃，保護蝙蝠俠威懾罪犯的形象。於是現在這裡只賣藍衣紅披風，頭上還有一撮小呆毛的超人玩偶。

傑森盯著貨架中央的那些小超人發獃，他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有哪天迪克和他一起去夜巡，還跟他炫耀自己有一隻布魯斯送的帶簽名的超人布偶。

「我只知道這個。」

——

傑森從玩具店裡走出來，手上提著一隻紙袋，裡面包著摸起來軟軟的超人玩偶，售貨員說它很受歡迎。

他有多久沒回韋恩莊園了？不知道這隻和當年迪克得到的那只有什麼區別。哦，迪克真是好笑，明明是蝙蝠俠的小跟班，偶像卻是超人，後來單飛了連名字夜翼也跟超人有關。

現在很難見到夜翼，他在布魯德海文很忙。倒是能頻繁地撞見羅賓和蝙蝠俠，嗯蝙蝠俠……聖誕后的那幾天他們夜裡撞見，布魯斯破天荒地什麼都沒過問，提姆跑過來對他笑道：「回去一起看場電影？」

他眯起眼睛，提姆看上去很棒，比他想象中要更年輕點。該說布魯斯的眼光獨特嗎，他的羅賓全是黑髮藍眼的男孩……嘿，講個笑話，蝙蝠俠這樣做是為了讓別人看不出羅賓的替換，哈哈，小鳥為資本家工作，他們全是工具人！

就算在惡意扭曲的罵著蝙蝠俠，他感性的那一面還是在心中呼喊，他懷念電影之夜。但理性佔了上風，紅頭罩還有任務在身，他還在調查黑面具近期的騷動。

不，還有！不管提姆是不是自願找上門，不管他是不是克里早就相中的接班人，布魯斯又收養了一個孩子，蝙蝠俠又訓練了一個羅賓！而在和前任羅賓——他，傑森陶德，AKA紅頭罩——相遇的時候，蝙蝠俠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沒有解釋任何東西，彷彿「復仇」那夜說的那幾句話已經給他肚子里的墨水吐幹了。

今夜他們太過繁忙嗎，蝙蝠俠是不是腦海里在推演著案子的關鍵才沒空搭理他們？

他不知道布魯斯是不是因為自己和提姆很早就認識卻沒有明確地告訴他而生氣，或者還在因為當初他讓提姆黑蝙蝠電腦鬧出的事情耿耿於懷？

那也不應該讓提姆像個傻子一樣跑過來，他們兄弟倆對視，然後小紅鳥開始對一個老熟人自我介紹，一切的緣由蝙蝠俠卻站在旁邊看著天上的月亮發獃，任由他的兩個養子在表演給不知道誰看。

他記得原來不是這樣的，哪怕離家已久，他還記得克里在時布魯斯作為父親的話並不少。

傑森看著提姆發亮的眼睛，看著他穿著改成紅色的羅賓制服，說話的語氣帶著少年的活潑——與迪克的陽光不同，與他小時候的調皮也不同。他明白了一些事情，想生氣，卻又沒有；想微笑，卻也沒有。

他生硬地結束話題，轉身跨上自己的摩托，朝著漆黑的街道猛衝離去。

哦老天，他一定是蝙蝠俠親自教出來的，因為他也只學會了逃避。

這很可惡，他相信如果迪克在這兒，絕對就是另一個故事了。該死，他為什麼在這方面和那個老傢伙那麼像？

傑森真的覺得很抱歉，那次是他和這個家裡的新成員第一次見面，可是自己只能在巷口收槍離去。

有些事情一旦經歷過就再也回不去，但改變有時並不只是壞事。雖然除了添在衣服胸口的紅色蝙蝠——他和羅曼說「我只是想扯他翅膀」——他現在看起來和蝙蝠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但是……

「……」

好歹他們兩個也是多年的網友，提姆應該會理解他的。

——

傑森一路回到黑面具的據點，說實話，在他剛回到哥譚拿著刺客聯盟當初的贊助瘋狂的那段時間，黑面具要恨透了他。只不過因為黑暗騎士那微妙的處理態度，和最後「復仇」那晚被紅頭罩耍了一通之後，他們雙方因為蝙蝠俠各退一步。而現在，上門合作的紅頭罩成了羅曼的幫手。

雖然，他是卧底。

「他不是嬰兒，只是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你要是想改變他，那就太天真了。」

女人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她的嗓音隔著收容玻璃門依舊那麼堅定，有些硬但並不冷；她是個毫不手軟的戰士，在女性的魅力上卻也不輸。

阿爾忒彌斯倚在門上，沒有正眼看他，只是發表不贊同意見：「說真的，分辨不出威脅的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傑森盯著她高高束起的紅色長發：「我查過了，他叫比扎羅。據我所知，他是個有瑕疵的超人，保質期僅為幾周。」

「我這輩子也差點被註銷，我打賭，你也是。所以如果我想嘗試一下，你可得原諒我。」

阿爾忒彌斯轉身走開，只留下一個背影：「隨你吧。不過丟掉性命的時候可別跑來找我。」

她回答的有點可愛。

傑森走到她對面的關押室前，打開了門。

那個大個子背對著走廊跪坐著，面對牆上的放映光幕，面對著那個和他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存在，那個光明之子的影像。

光源的位置在身前，他異色的皮膚被照得顏色更加古怪，屏幕的光讓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傑森捏著手裡的布偶，略有躊躇的步子變得輕鬆——

那道身影太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