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八九不離十
他的一句話,就讓沈彤瑤下巴一點點地往下落,手裡的水壺不知何時已掉落在地,摔碎了,而她仿如不知。
直到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她輕輕的顫抖著說:「你……你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儘管她早已猜得出一個八九不離十的數字,然而當她口中說出這句話時,還是感覺此刻正處於夢境之中,完全沒有真實感!
好痛啊,不就是做夢嘛!
林諦文為自己的模樣逗得笑了出來,伸過白玉般的纖長手指給了自己:「走吧,就坐在我旁邊吧!」
聲音,從未有過的柔和,柔和得幾乎是虔誠。
沈彤瑤看著這隻手,猶豫了一下,緩緩地伸出了手。
指尖剛接觸到他的指頭,就被他緊緊地握在懷裡:「沈彤瑤!我說你屬於我!要知道,緣分早已經註定這些!」
沈彤瑤的心撲騰撲騰地亂蹦,話多時她就聽到了他的話,之後烏拉還日夜在耳旁念了無數次,然而只有這一次,才聽到驚心動魄!
她身體略顯僵硬,趴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聽著自己心潮起伏、怦然心動、波濤洶湧、振聾發聵。
他的手臂把她圈到懷裡,下顎輕揉著她的頭髮,語氣溫柔得一吹就化。
「你第一次從王府後院升上孔明燈時,我就感覺很奇怪,讓人射下兩盞。這兩盞燈上掛著您對親人的祝福與牽挂。我就知道你也像我這樣穿越過來。」
「我知道你身處王府深宅,斷鬥不過那個梅姨娘,便讓小豆子偷偷幫你。」
「金鳳樓,看到昏庸皇上想把你們丟進豹房。我急了,暗地指使旁邊玉虛真人設法拖長一天。當夜幕降臨之時,我讓小豆子去寺監傳話。讓你們一定在寺監里等著我!」
「然而沒想到那個寺監牢房竟如此脆弱。當我到達時,那個寺監牢房已是滿目瘡痍。我還以為你們已被埋葬在滿目瘡痍中呢。」
「可沒想到您那晚上還多擺了幾盞孔明燈呢?告訴我您一切順利!」
「跟在你行跡後面我還去塘沽鎮。」
林諦文嗓音,行雲流水般汩汩流淌,把那些往事,一件件串連在一起。
沈彤瑤終於明白了,他早已經知道了自己跟他是一個人,於是,他努力地要求自己去把握……希望自己能做自己!
沈彤瑤今天終於全部懂了,自己以前的各種做法她完全可以懂。
他的情緒,就該像她此刻的情緒,而她此刻,還想要抓著他!
林諦文用空餘的一雙手,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背。
「沈彤瑤!你可願與我為伍嗎?咱們榮辱以共患難,福禍以共患難。咱們。」
「我願意!」
沈彤瑤連忙答道,怕答得遲了片刻,誓言也不會作數平平。
她在他懷中抬起頭,凝眸望著他,慢慢地伸出手來,輕輕摘下他臉上那張口罩。
這時太陽正照在他斜后,原本耀目如美玉般的臉龐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黃絨光,讓人望而生畏,仿如神祗。
指間微微顫抖,輕觸勾畫了眉眼、面頰,寸寸撫下。
「我願!以後大家在一起了,也要生養一大堆娃娃。男孩子和女孩子通通和你們一樣英俊無瑕。白天大家帶她們玩,夜晚全家圍在燭火下,為她們講故事。為她們講述最美麗的童話。」
林諦文拿過話來,用憧憬的聲調溫柔地說。
「窗外,夏蟲啁啾。歲月是如此安靜。咱們今生再也沒有後悔。」
沈彤瑤面前似乎浮現出一幅圖景,熱烈而恬靜,充滿快樂華光,令人甘願終生陶醉。
手指不知從何時起已慢慢地揚起了她的下顎,眼眸流轉著,唇瓣暖暖的像剛剝了皮的荔枝。
空氣裡帶著草木淡淡的苦香,二月里陽光溫暖地灑下來,令人如墜夢中!
目前,沈彤瑤居住在鍾爺爺藥鋪。
凡渭南城內規模最大藥房前有店鋪門面、後有長方形庭院、左右兩廂房若干、沈彤瑤及五個小孩、鍾爺爺均居住其中。
沈彤瑤一直睡到很晚,覺得有個人在輕手輕腳地掀著身上被,也只當六丫頭歸來,翻身騰挪出半張床,口中低語著。
「六丫頭,你自己把被蓋上啊……不要受涼啊!」
旁邊窸窣作響,沈彤瑤還沒收到答案,正準備轉身看時,身後有人擁過來,林諦文耳旁春風化雨般傳來。
「是我。」
沐沈彤瑤聽到這裡,嚇了一跳,立刻要掀被站起來,這個院子里老少都住著那麼多人,萬一有什麼動靜讓她們聽到,成什麼體?
「彤瑤,我失眠了。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林諦文。」
沈彤瑤雖焦急惱怒,但顧忌到這個庭院里老老少少,嗓音早已壓得低沉低沉。
「放心吧,輕重我都懂!
他雙手抱在她身邊,嫻熟地寬衣解帶。
沈彤瑤即使不願意從命,但這一刻除了從命還能有其他的方法嗎?
又一個晚上雷雨滾滾,一直到東方將白時,沈彤瑤枕著胳膊沉沉地睡著了。
那是她從後院水井旁醒來后睡得最熟的時候。
一晚上甜甜的沒有夢想,直到耳畔響起六丫頭:「你醒了。」
沈彤瑤尚未睜開眼,心頭一驚,連忙擁被而坐,東張西望,只有木丫頭一個人,沒有別的。
沈彤瑤端起碗來,她的手微微顫抖。
沈彤瑤頭心不在焉地抱住木丫頭膩了好一會,然後就開始站起來換衣服。
六丫頭還是忙著幫忙,遞了條淺黃色裙帶,滿臉激動地說道。
「王二嬸和鍾爺爺正在前店,說走就走了!」
「說親嗎?」
沈彤瑤徘徊著沉思著回籠,問木丫頭。
「這是怎麼了?講親點吧?」
「我還不知道呢!鍾爺爺要我把你們帶到前邊來。王二嬸早就等到半柱香。」
木丫頭一五一十地說完,全然一付小小的大人語氣。
「沈姐姐,您的終身大事如今在我們渭南城可是重中之重。我以前兒也聽陳婆婆說過把您配給城裡釀酒的王老闆獨生子。可鍾爺爺嫌那個王老闆獨生子脾氣笨,不值得您這麼做,又回到那個陳婆婆那裡去了!」
沈彤瑤聽到這話愣住了,六丫頭看她似乎還沒搞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便在她耳邊多說一句。
「沈姐姐您放心,鍾爺爺早就幫您把好了關,只要您認為能做到,當然不對。」
沈彤瑤伸過手輕戳了一下小腦門:「小丫頭啊!你懂啥?」
六丫頭口乾舌燥,沒有跟她一般的見識,催她趕緊出門,不要鍾爺爺、王二嬸等太久。
沈彤瑤整理停當后,來到面前看到鍾爺爺與王二嬸在一起,那個王二嬸抓住沈彤瑤是一陣舌燦蓮花般的稱讚。
「呦呦,你看咱們沈姑娘,可越出來越惹人喜愛。」
沈彤瑤不以為然,邊用手捻著葯簍里的草藥聞著,邊淡淡地回敬。
「王二嬸莫把沈彤瑤捧得笑口常開。彤瑤自知姿色庸常。」
「誰說呢?」
王二姨太誇張地喊著,在沈彤瑤周圍來回地繞著兩圈。
「沈姑娘也不能妄自菲薄啊!我王二姨太虛活這數十歲,見人卻絕不走眼!沈姑娘雖容色不甚華麗,但沈姑娘身上,卻自有難以掩飾之風華,讓人看得移不開眼哪!」
沈彤瑤深知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在媒婆眼裡斷沒有醜女孩說!
即使長相奇醜的女孩子,媒婆眼裡,總能發現一個或幾個閃光點!
於是,王二姨太口若懸河,沈彤瑤那邊沒多大回應,兀自用手撥了一下前幾天宋三她們採的藥材回來,垂下視線不理王二姨太。
鍾爺爺在一旁輕嘆,老氣橫秋中俱有慈愛。
「小孩啊,以前的事不要往心裡去。你應該給自己準備好,也要給腹中的小孩準備好!我已經是被黃土遮到頸間的將死之人了,不可能永遠關心你!你已成家室,往好處說,也望你以後能夠幫上你底下那五個弟妹。往壞處說,你只關心自己的安樂生活,決無毛病。」
沈彤瑤在鍾爺爺的一句話下心裡有點酸酸的。
「鍾爺爺,彤瑤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她們了!」
渭南城雖閉關自守,但如此天高皇帝遠亦有利,並不難。
王二嬸看沈彤瑤愛不搭理,索性扭了扭身子湊了點,在沈彤瑤耳邊小聲地說。
「沈姑娘,我王二姨太心無雜念了,一心想要你們好。你信嗎?」
沈彤瑤點點頭:「信!」
王二姨太得意地笑了一下,不停地說:「二姨太知道你們心氣很高。渭南城裡那些公子哥你們一定看不上。」
「不屬於渭南城嗎?」
沈彤瑤這才覺得出乎意料,王二嬸是個不出門的女人,怎麼能認出城外之人來?
她扭了扭身子,疑惑地看了看二姨太肉乎乎的大餅臉。
「二姨太怎麼能認出城外之人來呢?」
王二嬸嘻嘻地笑著得意地伸手去找沈彤瑤,手背之上有陣兒搓著,笑著開口:「不是說沈姑娘您紅鸞星動嗎?前兒一個來位行商之人。長那個叫貌賽潘安啊。」
王二嬸想好好吹噓一下那個驚為天人之人,卻怎奈肚裡辭彙少,枯澀地笑了笑兩聲,接著又向話題上說。
「可不巧那天沈姑娘牽著六丫頭走過大街,恰好被他看見了,一見鍾情啊!他找上我,要我來提起這門親事。又說沈姑娘想留在這個渭南城為所欲為。他就停了下來,到渭南城開了一家店鋪做買賣。只想跟沈姑娘比高低。舉案齊眉。」
沈彤瑤一聽到王二嬸的話就愣怔。
這個提親的男人不是林諦文嗎?
他這些天只來渭南城了,還聽說了他想在渭南城開家萬紅窟的消息,知道他想呆在渭南城了,說想跟他在這生堆娃娃。
各方面條件好像格外特別符合!
沈彤瑤的臉更是紅的跟染胭脂似的,這林諦文呢,咋也弄媒人提親的這套啊?
心裡正小鹿亂踢時,王二嬸火眼金睛早已看透她心事,高興地給鍾爺爺遞上事成。
走上前去,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精美的燙花帖子交給沈彤瑤說:「沈姑娘,那公子正在東邊的茶居里等你呢。要不要我來陪你去,咱們馬上過吧?」
「現在呢?」
沈彤瑤俯視著身上衣裙,想起來林諦文竟然有點小潔癖,他費盡心思地安排求婚,本身就不容易不修邊幅去赴約啊。
王二嬸嘿嘿一笑,抽腰上的絲帕遮口露齒的說道:「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真是一點不假!沈姑娘,二姨太我多等您一會。」
說完,他就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來,一付耐心。
沈彤瑤受了她的話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是身上這身裙服,昨天穿了,前天似乎也穿了這一身,如果他看到自己穿這件半舊衣去了,一定很不高興吧!
於是就到后廂房裡,尋找前些日子,二姨太他們為自己準備的藕荷色襦裙,裙服尚合,兩月余腰身顯得仍窈窕如初。
再向銅鏡一瞧,畢竟沒看清他身上奪目的風華究竟何在,但見他臉微白,再拿點胭脂蘸一下,臉就見點紅。
臉色倒也很紅,但看上去唇色略顯蒼白。
思來想去,仍是尋覓前些日子舞龍盛會買回唇脂,輕啜一口,在鏡中左顧右盼,雖仍未見風華流轉之處,但銅鏡浮光中的人物,似乎色澤鮮艷幾分。
王二嬸坐在椅子上磕著瓜子,聽聲響抬眼望去,露出了一副分明驚艷的表情說。
「天呀!沈姑娘真是個頂尖兒可人兒。怪不得那個公子對沈姑娘一見鍾情。」
沈彤瑤略顯尷尬地低頭道:「去吧!不要讓他久等了!」
「行了行了,咱們這兒過了吧!」
王二嬸把手裡未磕破的瓜子一扔,率先走在前面:「那個公子看見沈姑娘時,也哪有什麼歡喜變成啥樣!」
沈彤瑤不希望林諦文久等,跟在王二嬸身後出門。
六丫頭倒是撲過來追趕,抱住沈彤瑤便道:「沈姐姐,你帶我走,我看那人長啥樣!」
沈彤瑤猶豫了一下,相親時,帶著一個小孩陪著,好像不是很好嗎?
雖然林諦文見到了六丫頭,但今天他卻將一個求婚做的如此嚴肅,親自帶著一個小孩跟在後面,林諦文不覺得他不夠真誠嗎?
這麼一想,沈彤瑤蹲在地上,捏住六丫頭下巴說。
「丫頭乖乖,到宋三哥哥那裡好嗎?你到小院玩一玩。前些日子我看見院子里有棵櫻桃樹。不知樹上的櫻桃是不是紅紅的。丫頭快來看一看好嗎?」
六丫頭不被她引誘哄騙,緊拉住她衣擺咬緊小嘴兒看著她片刻,用哭音說道:「沈姐姐,知道你不懂事。明明是想讓你跟在王二嬸後面,卻很怕你和人家結婚後,不願意讓我們走。」
沈彤瑤連忙把她擁入懷中,文言柔語地安慰道:「丫頭別著急!沈姐姐答應過你,無論嫁與不嫁,沈姐姐一定會關心你,而不是管你!」
小丫頭懷裡哭哭啼啼可憐巴巴,沈彤瑤再三擔保下,小丫頭無奈地放開了手,扭頭撲向鍾爺爺懷中,再一次哽咽著說不出話。
沈彤瑤跟隨著王二嬸來到湧泉茶居前,被店小二招呼著徑直上樓雅間。
進門前,沈彤瑤還整好了衣服,猜門后林諦文正以怎樣的神情等待著他。
遙想昨夜的悱惻纏綿時,沈彤瑤的心也浮上了濃濃的情,唇邊緩緩孕育了一抹燦然的笑,只是等待與林諦文的對視。
然而那扇典雅雕花桃木門推開后,沈彤瑤看明白了圓桌后坐著的是誰,可傻眼了!
那人身著暗紋錦繡華衣和一雙如星明眸,當他見到沈彤瑤時,霎時亮得像上白瓦燈泡一樣,手裡的玉扇啪啪合扇,從椅上站起。
「彤瑤你過來了!」
簡簡單單五個字卻震得沈彤瑤兩耳嗡嗡作響,真想伸手掩住兩耳,把自己的聲音抵擋在外面。
林諦文、如何現身渭南城、大談冤家欲聚頭籌之韻律?
王二嬸看到沈彤瑤正站著迷迷糊糊的樣子,別人家公子的詢問,她都不理,生怕自己就是看到別人家公子容貌英俊到雌雄難分,從而失禮……
於是伸手輕扯袖角,邊笑邊扶著沈彤瑤引薦道:「沈姑娘,此乃君公子也!君公子慕君才貌而來,便要我牽著線搭轎帶您來此敘說。」
沈彤瑤緩緩收回心神,看了林諦文一眼,想起來那天他嘴裡的一、二、三,歸結到總處,對於自己總是逃不出利用這個詞!
那一日塘沽鎮上,自己再一次斗膽逃出了他的眼皮子下,他一定火冒三丈了,這一次他找到了這地方,定要不饒了自己。
如此一想,沈彤瑤連忙垂目,溫柔地說:「真是對不起,今天忽然想起去山上幫鍾爺爺採藥材的事,恕不奉陪!」
轉身剛要離開,就被剛要離開的王二嬸拉住了。
「誒!沈姑娘可不要不好意思呀!那個採藥的事兒,鍾爺爺自會安排三小子、六丫頭她們來辦,不需要沈姑娘自己上山。」
林諦文上前一看,手裡的玉扇伸到王二嬸跟前,扇面上托住一個黃金色核桃,晃得二嬸兒睜不開眼。
「王二嬸!我能不能跟沈姑娘獨處一會兒人呢?述述君這些天的相思。」
林諦文把扇面里的金核桃再遞給王二姨太。
「王二姨太是不是想把這個金核桃拿到錦衣閣挑一些上等的布,做成幾件今年春天最火的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