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回山頭
洛老爺子自恃飽讀詩書，將那「面子」二字看得尤為重要，聽得外人這般談論自己的家事，登時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洛林！」他捂著尾椎骨鉚足了力氣大喊，也不哎喲哎喲地叫喚了，「你還在那做什麼！還不快把你媳婦領進來，我們洛家的臉都要被你們丟光了！」
說罷，他便像是承受了比竇娥還要巨大的冤屈一般，用手捶打著地面，洛林這才「嗚嗚嗚」地出去尋劉氏。
洛如霜一家沒有多留，趁著眾人還在討論，便一路回了家。
村民們見他們出去，便自發地分開一條路，洛山走在前面，薛氏走在後面，洛如霜與阿左並肩同行。
天際已經染上了深藍的夜色，白日的燥熱悉數褪去，身後是萬家燈火，路面昏暗，月色清亮，大地都像是披上了一件雪白的衣衫。
四周寂靜下來，白日里黃澄澄的麥草堆，綠油油的作物，五彩斑斕的野花，在夜色下都變成了灰白色，遠處的山頭彷彿凸起的海浪，耳邊蟲子的叫聲和腳步聲混為一起，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幾人之間時常交談一番，回到家時，月亮已經升上了半空，小院子里也是清明一片，。瞧得清院子中坐了兩個小小的黑影。
聽見動靜，那兩團黑影應聲回首，隨即便歡快地動了起來。
「阿姊姐姐！」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兩團黑影像是兩個毛茸茸的線團，一路奔跑過來，跑近了，眾人才看清他們的臉。
一個洛如雪，一個洛堯。
兩個小不點在洛如霜懷裡蹭了一會後又去拉阿左的手。
「阿左哥哥也回來了！。」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將家長們迎進屋，又爭先恐後地將屋子裡的燈都點亮。
明亮的橘色光線將清冷的院子照開一片溫柔，夜晚的寒氣也被盡數驅散開來，幾個時辰無人的院子終於多了些人氣。
「阿左哥哥，我堯堯給你倒了熱水。」
洛堯吃力地端上一個木盆，其中還貼心地放了一塊白色的帕子。
阿左眼眶一熱，蹲在他身邊，洛堯便小心翼翼地擰起那帕子來，隨後又拉過少年的手，細心地擦拭。
「你的手上全是灰塵，堯堯替你擦乾淨。」
少年無言，只是專註地看著眼前的孩童認真地替他擦手，洛如雪也過來，擰了另一條帕子，怯生生地替他擦臉。
「謝謝。」
阿左每每遇上這番毫無雜念而純粹的情感時便只剩下了感動，阿左只會能如此生硬地道謝。
洛如霜和薛氏母親在旁邊瞧著，兩個孩子和阿左在一旁蹲著，洛山卻是叼著旱煙袋，一副幅愁眉苦臉的模樣。
「今天我們得罪了洛林兩口子，他們心眼小，絕對不會那樣放過我們的。」
薛氏一聽便害了怕，捂著心口，「當家的……」
洛山沒有去瞧她，仍舊一臉愁緒，「當務之急是安頓好阿左，洛林不會放過他的。」
阿左一聽，並未過多發愁，聲調依舊歡快，帶著與生俱來的單純笑意，「無妨，阿左回山頭便是，洛林便找不到我了。」
他說這話時輕鬆得緊，唇角還是向上翹著的。
「不行。，」洛如霜搶先拒絕，「山頭待不長久，之前我沒考慮到，那隨處都是蟒蛇，尤其晚上，傷著了你怎麼辦？」
這還是系統難得有良心，提醒了她。
沒錯，山上那麼多蚊蟲蛇蟻，猛獸毒蟲，萬一她好不容易才把目標接下來，傷著了可就任務泡湯了！
此話入了洛山的耳，他也馬上拒絕，「不必去山頭，洛林他再厲害，有那猛獸蟒蛇恐怖嗎？倒也不必因為這一家子躲到外面避難一樣，不划算，阿左還是留下來住。」
看著洛如霜和洛山臉上的擔憂神情，阿左心裡湧入一股熱流，他不懼山裡的蚊蟲蛇蟻，猛禽毒物，但是他不知道怎樣拒絕別人的善意，最終還是抿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留宿。
洛堯上前拉著阿左的手，帶他去了留宿的偏房，洛如雪得到洛山的允許收拾了一套洛山的衣服出來。
阿左這些天都在躲避官差，要麼藏在山上，衣服已經臟污的不成樣子。
安頓好阿左，洛山和薛氏坐在桌前，盯著桌上的茶盞出神，想到劉氏的叫囂和老爺子的無情，兩兩對視間不由帶著苦澀。
洛山是家裡最小的兒子，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但是洛山卻始終不得洛老爺子和顧氏的歡心。
薛氏張了張嘴，剛想要咒罵言述劉氏的陰險和洛家的無情，一聲轟雷打斷了薛氏的蓄勢待發。
雨落的急且密，不等人反應過來就劈里啪啦的往下砸。
桌子上的茶盞很快就聚滿了一杯水，外面下著大雨，屋內下著小雨，薛氏早沒了咒罵劉氏的心情，忙著指揮洛山和洛堯爺們兩端來盆碗接雨。
洛如霜雪看著房樑上不斷下滴的雨水，一面靈巧的將銅盆放到合適的位置，一面斟酌著開口：「房梁的木材已經被雨水淋的朽壞，用銅盆來接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洛山又何嘗不明白洛如霜話里未盡的意思，只是莊稼地收成不好，洛林和劉氏兩口子又總是來打秋風，想要建新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能長嘆一口氣，埋頭抱著被雨水打濕的被褥放到乾燥的地方，聲音顯得晦澀：「趕明兒我上後山找一找木頭，在上市集上買些瓦片，等天好了，將屋頂修補好。」
洛如霜知道家裡的難處，也沒反駁洛山的話，小跑到閨房將撿到的一箱子首飾抱了出來。
半開的木箱里是玲琅滿目的女子飾品，雙翔鳳簪、琺琅彩花卉簪、靈芝竹節紋玉簪、孔雀銀步搖、富貴雙喜銀步搖。
珠光寶氣簡直晃花人眼，任何一個女子看見這樣精細的簪子都會忍不住把玩欣賞，洛如霜的臉上卻顯得平淡：「不如將這些東西賣了，我們另換一處住所。」
洛山看著面前的珠光寶氣，也不由得咂舌，。
但對於洛如霜的提議，還是搖了搖頭。
他看著洛如霜，滿臉的慈愛認真：「如霜也到適婚的年齡了，家裡頭沒有多的銀錢為你日後出嫁添箱，現在你找到這些首飾就自己留著，等以後嫁出去也有底氣和依仗，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