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再見黃老頭
回去的白嵐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來到了外婆家的田野。
西北風微微吹拂著，帶著一絲刺骨的涼意，吹過臉頰宛如刀片一般，割得人生疼。
田間的稻穀已經割完，露出來的一茬一茬的秸稈無助地立在田頭，一派蕭瑟孤寂的凄清之景。
少女站在田壟之上，一個少年從身後走過，還未看清面目，便直直地向前去了。
遠處遼遠的天空之上飛過幾隻鳥兒，發出一聲嘹亮的清啼。
白嵐有點兒恍惚，她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夢境之中，又感覺似乎一切都是真實的。她跟上少年的腳步，胸口撲通撲通地跳動著，像是懷春的少女。
她對自己行為的控制是時有時無的，她可以跟著少年，卻無法撫摸自己的心口，她想再上前幾步去看看少年的模樣也是徒勞。
少年一直走到一個荒廢的院子之中，這裡，有幾個過冬的橘子樹。
樹頂上還有幾隻圓滾滾的金黃的橘子，在這蕭瑟的初冬里，顯現出一點兒生機來。
哦，白嵐這時候才注意到，少年其實也是暗色的，他穿著灰色的大衣，黑色的頭髮，裸露在外的脖頸上的皮膚白色發光。
他把兩手從兜里取出，微微踮起腳尖，從低矮的樹頂上，摘下了一顆橘子，仔細賞玩了一番，這才轉過身來，遞到白嵐面前：「打過霜的橘子會比較甜。」少年開口，聲音有點兒沙啞，似乎剛剛過了變聲期沒有多久。
但是很溫柔。
像是冬日裡的暖陽，讓人捨不得離開。
白嵐眯著眼睛，正好有一縷陽光照射下來，直直地照在少年臉上，她看不清面貌，但是總覺得熟悉。
這種熟悉感，似乎還帶著一點兒的歡喜。
「XX。」白嵐感覺夢裡的自己喊了這位少年一聲，然後少年剝開了橘子，他剝橘的動作也是極其地優雅，好像這是一件藝術品一般。
幾乎完整的橘皮被少年收緊了懷裡，然後把橘瓣分了一大半給白嵐，另外的一小半則被他塞進了嘴裡。
「很甜，你嘗嘗。」
白嵐接過，塞了一瓣，並沒有什麼味道，或者說，更偏向一種無味的微甜，還帶著淡淡的苦澀。
「是很甜。」白嵐說。
然後少年摸了摸她的頭。
明明如今的白嵐已經十分排斥了，但是在這個夢中，她紅了臉頰，甚至心中還期望著未來。
鬧鐘聲響起，白嵐睜開眼睛，悵然若失的感覺瀰漫全身，她甚至不想去上學。
夢醒之後，白嵐似乎想起來了，這位，是她求學時候的初戀。
當然，她並不打算告訴落春山。
這份已經逝去的愛戀，就逝去算了，反正本來也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少女繼續投入了枯燥無味的高中生活中。
高一下學期的假期很多，五一清明端午和高考中考等的各種假期，等到六月份，幾人幾乎沒怎麼上過課，六月末，期末結束，他們各自帶著不太滿意的成績回了家。
白嵐這個暑假假裝抽中了超市的一等獎，給父母準備了一份出國游的大禮包。
兩人歡歡喜喜地去歐洲度蜜月，白嵐則拉著落春山看店，偶爾喊小夥伴們一起來店鋪做作業，看電視，幾人的日子也算過得悠哉自在。
高二開學沒多久，新的運動會來臨。
黃老頭也宣布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本來打算在暑假退休的，因為需要等一位熟人來接手班級，所以一直拖到了運動會，正好運動會後放國慶，國慶后，他就要回家帶孫女了。
說著，一位熟悉的年輕人從窗口探出頭來：「黃老師你怎麼現在就說了，我還打算給孩子們一個驚喜的。」
「劉老師！」學生們又驚又喜，有的甚至開始抹淚，一方面是捨不得黃老頭，另一方面是歡喜剛離開沒幾個月的劉熙老師回來了，並且看這意思，他要接任二班，做二班的新班主任。
白嵐原本的記憶里，黃老頭是帶完這一屆的，他退休返聘了兩年。
如今......
不一樣也好，少女抹了抹眼角，並不願意承認自己似乎也有點感動了。
眾人歡迎之餘，也暗暗下了決定，對於即將到來的運動會，他們一定要好好發揮，畢竟這是黃老頭所任教的最後一個運動會了。
為了得獎，幾乎班上的每個學生都報了名。
白嵐和落春山因為身高腿長的優勢，報名了男女高二跳高。
兩人最後一路衝到決賽，藉助各種身體BUG拿到了冠軍，給高二二班率先捧回來兩個獎盃。
之後的拔河和女子八百米也超常發揮拿到了第一。最後，二班憑藉總獎項最多拿到了高二年級的第一名，除了獎狀之外，學校還給他們班發了合計八百元的獎金。
運動會結束，帶著這一大筆錢，黃老頭請大家去學校旁邊的燒烤店包了場。
眾人吃了一個爽，雖然不能喝酒，不過絲毫不影響黃老頭情感宣洩。他和自己當初罵過的學生道歉，和大家聊未來，聊理想，聊社會，聊不舍。
聊著聊著，老頭子情到深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一旁的劉熙老師趕緊遞上紙巾，又拍了拍肩頭，黃老頭這才發現自己失儀，又重新坐直身體，咳嗽幾聲，臉蛋紅了大半。
落春山看著這一切，似乎有點明白白嵐的沉迷在何處了。
這種平凡的幸福，也是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少年的心胸似乎也在這半年的正常人的體驗中，裝了其他。
黃老頭收斂好情緒，便把他的最後一屆學生趕回了家。
「太晚回去，你們父母會擔心！」黃老頭同他們招手，然後兩手靠在背後，蹣跚著離開了燒烤店。
短暫的師生關係就在這裡暫時下車了，以後他們的未來，會是海闊天空。
黃老頭漸漸沒入了夜色之中。
剛到家的劉熙默默打開了手機，黃老頭給他發來了一個長長的郵件，裡面，是每位學生的學習情況和部分貧困生的家庭情況。
「之後，就拜託你了，小劉。」
劉熙看了，回了一個抱拳與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