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中事
谷口上空的雲越來越厚重，雲里隱約可見有電光閃爍，如燈下的一片清紗。
風越來越涼，竹林中沙沙作響，枯黃的竹葉撒落在地，被風吹起，厚厚的堆積在岩石一角，或擁擠在低洼之處，或抱團起浪般向著竹林外涌去。
燕小天的目光很久沒有這麼輕爽了，很通透，不過也很迷茫。
氣海被毀時的心態，很失落，就像生命沒有意義，活如行屍走肉，唯恨一念支撐著意識，當在知道氣海可以沖開時，興奮也只瞬間，當時心情不知是失落還是彷徨，氣海的復甦，就意味著一境一境的衝擊，或失敗或成功，猶如深淵高谷，令你永遠都無法揣測下一境衝擊時成功的心悅或失敗的懊悔，更有跌境時的心灰意冷。
不過現在，在燕小天的神色里，你清楚的可以看到，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畢竟常年被柴發遮擋的，還算飽滿的額頭，終於重見天日了，百年已過，或依有境修的滋潤，雖然目色中多了很多曾經未有的恨、冤與怨，但是整個面色看起來說，還算過的去，就是當年那難得僅有的書生的稚雅氣氛，還留了那麼几絲，沒有被這麼多年的恨給全部剝去。
風停了。
暗雲下如日落的黃昏。
烏雲如天狗，吞沒了僅剩的天光，還有，天邊的彩霞朝朝。
天空有雨滴落下，雨滴很涼，聲音「啪嗒啪嗒」的打在竹林中，擊在那些還很倔強的枯黃的竹葉上。
雨滴很大，宣示著將有一場暴雨來襲。
他必須加快腳步了，因為已經馬上進臨谷口，通往山谷的小路上，依舊沒有唐小曉的半點身影。
雨滴很清亮，打在他的臉上，而後順著臉頰落下，曾經的劍眉星目，還留有那麼幾分的寒意。..
他的頭髮是該清理清理了，雨水都懶得在他柴發上逗留。
忽，一道烈電終於撕裂了暗雲，將隱藏在雲中的雷聲給放了出來。
雷聲不羈，轟聲貫耳。
同時，雷電也將雨雲撕開一道裂口，水，如天河傾瀑般沛沛落了下來。
地上瞬間有了細流，像極了織機上的斷絡。
雨水朦朧。
燕小天撫去遮住眼線的雨水。
雨水的朦朧中，遠遠的看著一個很熟悉的身影在踉蹌的行走著。
唐小曉的衣服，早已是被雨水打透，雨兒冰涼，落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凹凸滑下，最後融在地上的雨水裡。
她臉上沒有塗任何的胭脂水粉，所以在她臉上流下的雨水很清澈，就如她的模樣一般。
她停住了腳步，撫去遮在雙眼上的雨水，囧了囧煙眉，被雨水洗禮的眉角下，如清晨的嫩芽，眼瞳上被覆了一層的水露，她的眼睛落在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燕小天身上。
她臉色被雨水沖刷的很白，雨水在她眉間快速的分向鼻翼兩側，她笑了。
燕小天一怔。
她的臉色煞白，雙唇紫的色若丹霞。
她右手提著盛放山蛇的蛇簍，背上的小竹筐里還散落著一堆小山菇。
雨雲中的閃電在她身後照亮了半山的天幕。
「轟隆～」
雷聲震徹天宇。
唐小曉一個驚詫，身子一抖，右手提著的蛇簍，在她手中滑脫，無力的掉在了地上，她沒有彎身去撿，甚至此時，她連低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臉上還掛著在見到燕小天時露出的甜美而安心的笑意，而後見她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燕小天向前將她抱起。
她雙眼緊閉成線，唇角的笑意還在微微上揚著。
她背上小竹筐里的蘑菇，解脫了，不會成為鍋中湯。
它們與小竹筐同樣被撇在路邊。
一條蛇沖開蛇簍的竹蓋，爬了出來，緊接著，裡面的幾條山蛇也相繼而出，它們自由了，向著草叢中蜿蜒而去。
見的其中一條山蛇，好是鮮艷漂亮，身體被雨水沖洗的泛著淡淡的亮光。
蛇信在它口中吞吐，見它如刃刺般的尖牙上，掛著幾根衣服上的纖維。
這纖維很熟悉，像是唐小曉衣服上的。
雨水如簾，在竹屋的屋檐上翩翩落下。
雨很大，細流噗噗的流進竹屋前的潭水裡。
潭不大，也不深，但就是不會被接連而至的雨水灌滿，因為它的低端有一條暗流，通向山谷外的一片湖中。
所以，潭裡的魚，釣不盡，吃不完。
竹屋內的竹桌上，放著一個瓷罐，內盛著熱氣氤氳的魚湯，湯很濃，慢火出深湯，能熬到這種程度，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魚肉已沉在湯底，
魚湯很鮮美，當然也很補。
燕小天將湯勺在瓷罐中輕輕的舀了幾勺湯，盛在碗里，而後用湯勺又在瓷罐的底部挖了幾勺的魚肉。
唐小曉靜靜的躺在竹床上，雙眼脈脈的看著燕小天為她盛上魚湯，舀上魚肉。
「我感覺這次被蛇咬的很值！」她清淡的笑著，輕鬆的說著，就好像這次被蛇咬就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一般。
燕小天眉宇微微一蹙，雙眼狐疑的端著碗里的魚湯坐到床邊。
「如果不被蛇咬，估計這輩子都不會看到你還有柔情的一面。」唐小曉嘿嘿的笑著。
她唇上的紫色丹霞已經褪去，不過臉色依舊的很白。
「如果這樣的話，我寧願你這輩子都看不到。」燕小天舀起一勺魚湯，吹了吹，而後送到她嘴裡。
「哇！好香啊！人間美味啊！」唐小曉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這是我人生中吃的最好吃的一次魚湯了。」她笑了笑，而後目色一甜：「不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我記得初次生病時，爺爺熬給我的魚湯。」
「就添上水，放點鹽巴，然後熬的，有這麼香嗎？」燕小天根本聞不出魚湯會有她口中說的這麼香。
「哼！」她唇角一撇。
魚湯很快被她喝完了，魚肉也吃了個精光。
她打了個飽嗝，說道：「哎呀！吃的好飽啊……」
她躺在竹床上，臉上終於有了淡淡的紅暈。
「為了補償你，我決定等天放晴了再去捉一條大好大好大的山蛇，來做好大好大的一鍋蛇湯給你。」她躺在竹床上雙手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見她白若雪脂的手臂上，還殘留著被蛇咬的血印。
燕小天見后：「你怎麼這麼快就把纏裹葯囊的紗布給解下來了？」
「因為好了，纏著礙事不舒服，我就解下來啦。」她無辜的說著。
燕小天又重新將紗布葯囊給她裹上。
「你那大鍋蛇湯我可不吃了，還是吃你做的魚湯吧，其實你每次做的紅燒魚也是很不錯的。」
「真的嗎？」唐小曉雙眼溜溜的看著燕小天。
「當然……你這麼精，怎麼會被蛇咬到？」
唐小曉聲情並茂的，將捉蛇被蛇咬的經過給他敘述了一遍。
燕小天怔怔的看著，靜靜的聽著，偶爾被她搞得一驚一詫的。
當然，在她敘述的期間，她不乏的或輕或重的都添了點油，加了點醋。
窗外的雨，漸漸的停歇，鳥兒的清鳴，在竹林中嚶嚶傳來，好是愉快。
天邊顯出彩霞，很美。
山谷的上方，若隱若現的彩虹，將谷峰連在一處。
碧藍的天空，很高，很遠，就如燕小天的修境之路，就在眼前，卻又似高不可攀。
天空下的雲，很清淡，就如他現在的心，通透。
不過再好的天空，都有暗雲的一角，就如他燕小天的心，不管此時多麼的通透，都不曾令他忘記，更不會讓他放下曾經發生過在他身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