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第 2 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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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理跪在堂中的那個風流個儻的江六爺,該被蘇寒露喚作六表叔,是長輩,她是要迎出庭階去行禮的,可這會兒屋裡屋外亂鬨哄的,便是一向規矩重的世子夫人都在拉著那江六爺哭,誰還記得別的小節。

蘇寒露正裝模作樣抹眼淚陪哭,就有人回,「大少爺來了。」

只見門帘一動,許多丫鬟媳婦們簇擁著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進來屋裡,那少年郎撩起袍子小跑上前,利索地倒地行禮,歡喜道,「六叔!你可算回來了!」

世子夫人淚眼朦朧地看著這叔侄二人親密不減,又欣慰又歡喜,「你這孩子哪裡去了,怎麼現在才來,快給你六叔磕頭!」

江意行阻攔不及,江鋒已經「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世子夫人以帕掩面不停地落淚,對著江意行又哭又笑,「以後斷不可這樣一去兩三年不歸家!你走的時候鋒哥兒才那麼點大,如今他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你是他叔叔該比他更懂事,再不能任性肆意,你可知曉?」

站在蘇寒露略前一點的大姑娘江錦低聲問左右,「江鍾那個混賬哪裡去了?!」

蘇寒露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垂首立在一旁。

江意行寬慰了大嫂一陣,等大侄子磕完了頭,笑著親手拉他起來比劃著道,「長高了!我離家時你才到我這裡,——我那裡新得了一把龍泉劍,正好配你。」

江鋒笑著站到了六叔旁邊任他打量,「多謝六叔!」說著這話,他稍微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自己正對面的那位表妹,蘇寒露。

蘇寒露側身立著,身量纖弱裊娜,低頭隨立在大姐姐江錦的身後,幾乎沒有存在感。

江鋒也不知怎的,竟不敢多看她,匆匆一瞥就收回視線,努力聽六叔與母親說話。

蘇寒露感覺到江鋒的注視,她抿唇小心翼翼往江錦身後退去,藏了半邊身子。

不多時,那道視線再次掃了過來,這回卻非一瞥而過,而是在她這邊停留了片刻才走。

江鋒敏感覺得蘇表妹是在……躲他。

難道她知道了方才在花園裡出聲提醒的人是他?

江鋒克制自己不再往表妹那邊看,本來她就膽怯柔弱,若自己太過關注,怕是要讓她坐立難安了。

蘇寒露並不知江鋒心中所想,待眾人禮畢落座,她依著往常只坐在江錦之下,安靜的聽世子夫人與江六爺等敘話。

世子夫人含淚坐著,滿目慈愛地問江意行這兩年的行蹤,問他過得怎樣、吃穿可有不足,正說著,二少爺江鍾從外頭沖了進來,嘻嘻哈哈給廳上眾人行禮,一番嬉鬧倒把世子夫人的那股子心酸衝散了不少。

江意行心中敬重大嫂,認認真真答大嫂的問話,什麼都說好,不肯讓大嫂難過。

江鍾猴在大哥江鋒身旁,小聲攛掇著什麼,被江錦瞧見了,狠狠瞪了幾回。

蘇寒露聽見了什麼「剪徑大盜」「紅線女俠」之類,正陷入沉思,那江六爺已經起身告辭,欲往前頭福禧堂請安。

福禧堂里住著國公爺續弦王夫人,雖不是江六爺生母,大禮上卻不能疏忽。

世子夫人汪婉不能攔他,一聲聲叮囑叫他晚些回來一起用膳,並打發兩個兒子陪著一同去那邊磕頭。

那三人走後,朝霞院立刻好似空了一大半。

汪婉惆悵片刻,被呂嬤嬤等人服侍去內室梳洗更衣,等會還得去戲台那邊應酬來聽戲的親眷。

江錦是今日的喜事,不好太過拋頭露面,索性拉了寒露坐在屋裡問她閑聊,「我見你今日精神不怎麼好,是哪裡不舒服么?」

蘇寒露柔聲笑道,「多謝錦姐姐關心,寒露並無不妥,方才聽那出《雙龍戲鳳》戲吵得腦仁疼,才去花園裡散了一回,如今已經好了。」

江錦笑道,「可不是,我也不耐煩聽那些吵鬧的。」

兩人雖然同住一個院子,可統共在一起沒說過幾句話,此時說起戲來,彼此都有了意思,越發親近了。

江錦知她素來謹慎,待兩人說得親近之後,笑道,「方才聽見你喊六叔做『六表叔",實在不必這樣見外,你該同我們一起喊六叔。七叔與咱們朝霞院不常親近,六叔卻是自幼養在母親身前,除了大弟弟與二弟,再沒有比他更親的了。」

這親與不親,比的是福禧堂那邊的七叔與兩個姑姑。

蘇寒露道,「盼望六叔不見怪。」

江錦笑,「怎會,六叔是個極洒脫的,放心。」

正說著,世子夫人汪婉已經打扮妥當從內室出來,妝容端莊絲毫看不出方才哭過的痕迹。

汪婉朝寒露招手,「好孩子,過來我瞧瞧。」

蘇寒露忙上前行禮,並攙扶世子夫人手臂,「夫人。」

汪婉拍拍寒露的手背笑道,「錦姐兒說的很是,你只管喊他六叔。」

蘇寒露靦腆笑著應是。

這時外頭一陣笑鬧聲傳了進來,蘇寒露應聲看去,原來是二少爺江鍾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猴膩在母親身邊,鬧騰著要親自服侍母親去那邊聽戲。

汪婉笑罵道,「你這混賬東西,就知道聽戲,還好你六叔回來了,以後讓你六叔管教你!」

江鐘有恃無恐的嬉笑,鬧著母親走了。

江錦忍不住與蘇寒露說起二弟弟的頑劣,「叫你見笑了,二弟總是怎樣沒個正行。大家都是一母同胞,怎麼二弟弟就不似大弟弟那般穩妥!」

這話蘇寒露也不好接,只是笑。

江錦待要讓她不必拘謹,外頭傳來大弟弟的聲音,她放下手裡的茶鍾往外看去,行動間,江鋒就掀了帘子進屋裡。

「鍾哥兒哪裡去了?——」

江鋒話音未落,就看見屋裡與大姐姐一起的蘇表妹,忙低頭作揖,「原來蘇表妹也在這裡。」

蘇寒露屈膝還禮,瞧著他是有正事來尋江錦,柔聲道,「大表哥客氣了,……寒露還有些瑣事,便不打擾錦姐姐與大表哥,這就告辭了。」

江鋒忙道,「不妨事,我來找鍾哥兒。他不在這裡,我去別處找就是。」

江錦道,「我有話同你說。」又轉頭拉住寒露的手要送她出們,笑道,「今晚要給六叔接風,你也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蘇寒露猶豫了一會兒便應下了,不讓江錦再送,自己帶著石榴離開這裡。

坐在旁邊喝茶的江鋒聽著她腳步聲遠去,等大姐姐迴轉,把茶鍾放下,好奇道,「大姐姐何時同蘇表妹這樣親熟了?蘇表妹才來府里時謹言慎行,一日兩日也聽不見她說幾句話,如今這樣,想必是姐姐的功勞。」

江錦道,「自然是近朱者赤的緣故。」

姐弟兩個說了一回江鐘的事,不停有僕婦進來回事,江鋒便趁機告辭。

他出了朝霞院,準備往花園東邊的戲檯子那裡去找二弟,快要繞到假山棧道那裡時,忽見棧道下的小路上走過一丫鬟,不是別的,正是蘇表妹身邊年紀略小一點的葡萄。

怪不得方才在西花園蘇表妹身邊無人,就是在母親那邊也看不見這小丫鬟,原來是在這邊亂逛。

蘇表妹進府時身邊統共就只有石榴和葡萄兩個丫鬟服侍,這個竟整天的亂跑,不在主子身邊服侍,實在不像話。

江鋒心下不悅,上前準備叫住她問話,卻見那丫鬟朝著假山一角屈膝行禮,緊接著蘇表妹的聲音傳了出來,他立刻止住腳步,想也沒想就往旁邊躲去。.br>

躲到樹后,他方有些悔意。

君子不立危牆,他這是做什麼?!

假山那邊蘇表妹似乎很著急地問那丫鬟,「可找到了?」

葡萄喪氣道,「沒有,根本沒有姑娘說的那個,姑娘是不是記錯了?」

石榴皺眉斥責,「姑娘怎麼會記錯,一定是你淘氣,沒有給胡楊說清楚!」

寒露出聲制止了石榴的話,輕聲對葡萄道,「不妨事,你給胡楊說,叫他多找找,總能找到的。興許是我記錯了。真找不到,也是天意。」

江鋒立刻想起那會兒在西花園聽見她念念的那些話。

是丟了什麼要緊的東西嗎?

那個胡楊是蘇表妹帶來的兩個小廝之一,因是小子,不能進二門,都送去了外院幹活,——不知她究竟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外面。

蘇寒露打發了葡萄,也不叫石榴綴著自己,獨自神色落寞地從假山那邊走出來,低頭看著假山旁邊的小溪,神思飛遠,走走停停。

天龍二十三年,也即兩年前,肅州被戎部鐵騎衝破,身為武將的父親戰死、母親殉情自盡,她自此結束了穿越至古代后奢侈的官宦大小姐的生活,帶著僅有的幾個家僕一路乞討逃亡。

這兩年,她為了生存、為了替父母兄弟們報仇,坑蒙拐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再後來,意外得了機緣,進京變成了平國公府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

為了實現願望,不再過苦日子,她看上了一定會繼承國公府做國公爺的大少爺江鋒,他青春俊俏,且溫柔敦厚。

然而,他有指腹為婚的婚約。

這時候,蘇寒露視野里出現了一雙皂色長靴。

她頓住腳步抬頭看去,不料竟是大少爺,心中一慌,往後退了半步,忙亂地屈膝行禮道,「大表哥安好,……原來大表哥在這裡,是寒露走錯了路,寒露這就離開這裡。」

江鋒卻拱手,充滿歉意道,「蘇表妹見諒,並非表妹走錯了路,是為兄的不是,方才為兄無意聽見表妹與婢女說話——」

蘇寒露原本心神不寧,聽得此言瞬間面容失色,往後倒退了半步靠在了溪邊欄杆,嬌弱無助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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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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