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凜冬將至
興平元年十二月,比以往的冬天更冷一些。
徐州牧陶謙已經徹底進入了彌留之際,傳聞他昏迷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還要更多。
在這種關鍵時刻,他沒有將自己的兩個兒子留在身邊,而是讓他們早早地回到家族之中準備自己的後事和返鄉。
這種態度已經表明了他不打算將自己的位置留給兒子,當然,這也沒有讓人多麼的吃驚。
張飛已經是這個小酒館裡面唯一的熟客了,由於街邊小攤和糜家的大力鋪設,雖然那炒菜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了。
但是那獨特的美酒卻還是獨一份。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劉宸,也可以稱得上是日進斗金,但卻是沒有丁點想要顯露自己的意思,反倒是將自己的招牌都給撤下來了。
若非是張飛這種「熟客」,還真沒人知道這麼一個偏僻的小角落裡面竟然藏著這麼一個可以算是徐州豪富人物。
面對這種舉動,張飛也是沒少揶揄。
「我說小子,你這小店是不打算幹了不成,本來就夠簡陋了,如今連個招牌都沒有,這誰知道你這是一個酒館?」
「徐州的冤大頭又不多,有你一個還不行么?」
「....小子,當初要不是答應了不殺你,今日說什麼我也要賞你一頓鞭子!」
「哦,那小子多謝張將軍信守承諾了!」
「....你也就是得虧有這個名字,否則...」張飛盯著劉宸看了半晌之後,直接輕聲冷喝了一句,不過趕緊閉上了嘴巴,繼續喝著自己的烈酒。
而一旁的劉宸也完全就如同聽不到一樣對此沒有半點感覺。
「話說,張將軍天天往這邊跑,不在我這受點刺激,你是哪兒不舒服么?」
隨著時間的推移,劉宸在張飛的面前是越來越放肆了,而想來莽撞的張飛在他這裡卻是一反常態的和善。
這倒是讓不少人大吃一驚。
「嗯....」最讓劉宸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傢伙竟然還真沉吟了許久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你還別說,有幾日軍中事務繁忙,還真沒顧上過來。
那幾日這身子還真是不怎麼利索。
難不成你這酒里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看著這黑廝難得的一臉正經,劉宸忍不住的往旁邊挪了挪。
「我這酒是沒問題的,有問題的是你。」
「俺怎麼了?」
「你們三兄弟出則同行,入則同床...雖然小子並不認為你們三個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但正所謂....你們就不怕陰陽不調么?」
「.....」張飛喘著粗氣看著面前的劉宸,好險才將自己的怒火壓下去沒將他腦袋捏爆,「今天沒胃口,先不吃了!」
看著留下這句話就怒氣沖沖離開的張飛,劉宸也沒有多做挽留。
「慢走,不送!」
「哼!」一聲冷哼,都震得人耳朵發麻。
等到張飛撤離走遠了之後,再次回到小酒肆的糜貞從後面走了過來,熟悉地收拾著桌上的飯菜。
「讓你這麼一折騰,恐怕這位張將軍再也不會來了。」糜貞收拾好了之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難不成咱們這小酒館就真的要關門了?」
「關門就關門,反正現在也餓不著你。」
「可....」糜貞看著劉宸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糾結。
「想說什麼就說,別跟拉不出屎來一樣,小心憋....打人不打頭!」
一盞茶之後,頂著一腦門子烏青的劉宸在冰敷,糜貞則是怒氣未消的看著這個成天惹自己生氣的傢伙。
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長了一張嘴!
「你說你發那麼大火幹嘛,火氣大了臉上長痘痘....」
「閉嘴!」糜貞怒氣未消....
「好嘞!」劉宸很識時務。
「說,為什麼故意氣走他,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誰?」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巴...」
「......說話!」
「你讓我閉嘴...」
「說話!」看著已經明顯飛化的女人,劉宸再次選擇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哎~」劉宸第一次在糜貞面前長長的嘆息一聲,然後順手將糜貞的小手拉了過來,這一刻他的臉上全都是寂寥之色,看得糜貞都有些心疼了。
「怎麼,有什麼苦衷么?」
「哎~」又是一聲嘆息,此時劉宸的手已經開始不斷地摩挲起來,「也沒啥,就是想摸摸你...」
「.....」
慘叫聲在小酒館里不斷回蕩,一聲慘過一聲。
「錯了錯了,真知道錯了!」被擰的一片青紫的劉宸終於認慫了,看著面前的糜貞他這一次是真的苦笑了一聲,「不是我故意將那傢伙氣走,主要是時間真不夠了。」
「什麼意思?」
「陶謙快死了!」
「...我知道,前兩天回家的時候聽到兩位兄長說了,然後呢?」
「陶謙這老東西現在擺明了要把徐州扔給劉備讓他為自己擋災,明眼人呢也都看出來了這地方他劉玄德絕對守不住。
甚至劉備自己心裡也不是沒有這個準備。
但是他放不下啊。
這輩子最多就是個縣令的他,如今要成為一州之主,他怎麼可能放棄這次機會。
捨不得,這就是他的命啊!」
「....」糜貞看著面前的劉宸,感覺這一刻的他非常的陌生,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正經過一樣。
「你是覺得玄德公肯定守不住徐州,所以才不想和他走得太近么?」
「不僅如此,他在徐州那就等於將自己放在火上烤,早晚會出事兒的。
跟著他,先不說危險不危險,就他那兩個兄弟的性格。
一個傲得沒邊兒,一個動不動就掀桌子。
說實話,我可不想跟著他們受這個罪,咱們老老實實的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小酒館里掙著自己的錢,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不好么?
幹嘛非要摻這趟渾水。」
「可是你既然這麼明白,那為什麼當初還要幫他?」
「....這不是為了你嘛,嘿嘿...」這一刻的劉宸再次恢復到了那個無賴的模樣,不過緊跟著他的耳朵就被糜貞給拎起來了。
「好好說話!」
「好好好...我就是有點執念。」
「什麼執念?」
「....我見過徐州大屠殺,知道那一刻我面臨著的是什麼感覺,所以...我討厭這種感覺。
劉備就算有千般不好,但是最起碼,他對百姓尚且還有底線。」
「咔吧!」
這一刻,在門外偷聽了半天的黑廝終於一不小心踩碎了一旁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