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名聲

第145章 名聲

回京的路上,夏侯紓看著匣子里的兩個白瓷瓶久久出神。

那日妙如把她們召集太清殿問話,妙辰話里話外都透露出曲白師太生前病得古怪,一個常年習武的人,身體硬朗,怎麼會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就病成那個樣子,甚至殞命於此?再聯想起曲白師太病著的那段時間咳過血,再加上當日出現紅疹的都是在靈堂里接觸過棺槨的人,所以他便做出了曲白師太可能是染了什麼疫病。如果繼續停靈、做法事,將可能讓疫病繼續傳開,不論是對泊雲觀還是外面的賓客都不好。

聽說曲白師太之前可能是感染了疫病,平時近身照顧曲白師太的幾個小道姑明顯就慌了。妙如看到她們這個反應雖然心裡不悅,但還是忍住了沒有斥責她們,只是讓幾個小道姑都出去,留下幾個平輩的師姐妹商議。

夏侯紓跟她們也是平輩,目送小道姑們走後,她繼續聽著。

妙非看了夏侯紓一眼,陰陽怪氣道:「這是泊雲觀的家事,不相干的人還是趕緊離開吧,別讓我們來轟,到時候大家臉上不好看。」

夏侯紓知道她是在指桑罵槐,也沒生氣,而是說:「沒錯,這的確是泊雲觀的家事,但我也是師父的弟子,你們現在所說的跟師父有關,我為什麼不能聽?還是說師父的死另有隱情,而你們想隱瞞什麼?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師父剛走的那晚,二師姐可是當著眾人的面質問過我。事關我的聲譽,我就更不能離開了!」

「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妙非沒想到夏侯紓會倒打一耙,氣得臉色都變了,怒道,「夏侯紓,我們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才容你到今日,你不要太猖狂了!」

「我說什麼了?」夏侯紓毫不畏懼,看了妙辰一眼,「說師父死得蹊蹺的是妙辰師兄,今日靈堂里發生的怪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我何曾說過任何不利於師父和泊雲觀名聲的話?」

妙非愣了愣,夏侯紓確實沒說過不利於泊雲觀和曲白師太名聲的話,她甚至都沒有說過話。

夏侯紓知道妙非這是被自己唬住了,趕緊乘勝追擊,又道:「在座的諸位中,最懂醫術的妙辰師兄,所以光憑他的一片之詞,大家肯定都不能信服。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在請一個懂醫術的人去靈堂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像妙辰師兄所說的那樣。」

妙情聽得迷迷糊糊的,插嘴道:「可是這大晚上的,我們去哪裡找大夫來查看?」

夏侯紓道:「我剛來的時候,看到師父病得很重,就讓護衛回去請了一名大夫,便是今日你們見過的裴大夫。他的醫術你們也見識過了,不如就讓他再去靈堂檢查一遍。」

「裴大夫是你的人,我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胡言亂語欺騙我們?」妙非明顯不信任她。

夏侯紓輕輕一笑,道:「我就知道二師姐不信我,所以連我的人都不信。不過沒關係,天底下那麼多大夫,二師姐大可去找你信得過的大夫來看一看。反正得不到確切的結果,我是不會離開泊雲觀的。」

不就是耗時間嗎?如果曲白師太還在世,她可能會有所顧慮,但現在曲白師太已經去世了,她還是有時間和精力來跟她們耗的。

妙非看著夏侯紓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冷哼了一聲,然後看向妙如,問道:「大師姐,不如我連夜下山去請大夫來?」

妙如看了看眾人,並不作答覆,最後又將目光落在夏侯紓的身上,質問道:「是不是你在靈堂里做了什麼?」

「大師姐,你懷疑我?」夏侯紓眉頭微蹙,「你有證據嗎?」

「因為只有你想把師父帶走。」妙如定定地說。

「你說什麼?」妙非滿臉驚愕,目光從妙如的身上移到夏侯紓身上,「你要把師父帶走?」

其他師姐妹聞言也將目光集中在夏侯紓身上,全是驚恐。

夏侯紓瞪了妙如一眼,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曲白師太臨終前明明跟妙如交代過後事,而妙如即便是出於安撫,也答應了師父的請求。按理來說,這件事情只有妙如和她知道,而妙如現在卻當著眾人的面來把這件事捅破,她究竟想做什麼?難道想借著人多勢眾來給她施壓嗎?

「不是我要帶走師父,是師父她自己想離開。」夏侯紓說著看向妙如,「大師姐,你當初不也答應了師父待她走後還她自由之身嗎?如今事情鬧成這樣了,你就想撇開自己,獨善其身了?」

這事還有隱情?眾人聽得越發糊塗,目光在夏侯紓和妙如之間來迴流轉,不知道該相信誰。

妙非看向妙如,嚴肅道:「大師姐,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妙如這陣子操心過度,白天又是暈倒,又是渾身起紅疹,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接著就被夏侯紓這麼當頭一擊,氣得她幾乎又要暈倒過去。

她身邊的妙情眼疾手快,馬上扶住了她,又看了眾人一眼,抿著嘴小聲說:「其實……其實這件事情我也知道。」

這話從平時最沒心沒肺的妙情嘴裡說出來,眾人一個比一個驚恐。

妙情是同輩弟子里最小的,從小被上頭的十幾個師姐保護著,但同時也要受她們的管教,凡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所以要當著她們的面說這件事,她心裡還是有點發憷。

夏侯紓也沒想到妙情會知道這件事,並且還當眾說出來。她擔心妙情會被其他幾個師姐打斷,立馬鼓勵道:「小師妹,你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心思單純,從不撒謊,你說的話,她們一定會相信的。你不用緊張,只管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

妙情又小心翼翼的掃了眾人一眼,把心一橫,道:「半個月前,我見大家都忙著照顧師父沒空管我,就想下山去看看。於是趁大家不在溜進了師父的房間,想偷師父的手令。不過我還沒有拿到,大師姐就來了。我聽到師父說她想回北邊的叫什麼城的地方……」

「叫什麼來著?」妙情邊想邊說,「哦,我想起來了,是叫羌城。師父是羌城人士,她想跟一個叫裘先生的人去羌城。」

「羌城?」妙非默默地念叨著這兩個字。她是資歷僅次於妙如的弟子,所以她也知道曲白師太從前的一些往事。如果說師父想回羌城,那麼妙情說的話大概都是真的了。

「對,就是羌城!」妙情點了點頭道,「師父說她是不得已才遠離家鄉的,如今她大限將至,希望死後能與裘先生魂歸故里。」

未等妙非說話,妙離就發現了其中的疑點,問道:「裘先生是誰?」

妙情看了看妙如,又看了看夏侯紓,方小聲道:「我聽師父說,裘先生是她曾經的未婚夫,不過後來在逃難中不幸離世……」

「你胡說什麼!」妙離突然道,「師父她在泊雲觀三十餘年,如今還是我們泊雲觀的住持,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還是跟一個子虛烏有的人!妙情,我看你是長本事了,這樣的話也敢信口胡謅!」

望蒼峰十二仙姑里,人人都說妙非面黑心冷,但其實妙離才是最冷漠的。只不過妙離平時不怎麼見人,所以大家都默認妙非不好說話。而妙情向來害怕妙離,平時連話都不敢同她說,這會兒被對方這麼一斥責,她嚇得瑟瑟發抖,口齒不清的喃喃道:「可是師父當時就是那麼說的。」

「你還敢胡說!」妙離又瞪了她一眼,一副要給她好看的樣子。

妙情趕緊往妙如的身後躲了躲。

夏侯紓在心裡冷笑,說來說去,你們不就是想掩蓋嗎?既然話題是你們挑起來的,現在覺得觸及了曲白師太的出家之前的隱私又想幾句話掩蓋過去,是不是有點晚了?

「小師妹膽子小,七師姐你嚇她做什麼?」夏侯紓道。然後看向妙情:「你不用害怕,你剛才說的是真是假,大師姐最清楚了不是嗎?」

她的話音剛落,眾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妙如身上。

妙如驚慌失措的看了眾人一眼,她真希望自己能真的暈倒過去。可是大家求證的目光那樣的灼烈,她作為泊雲觀的新任掌門人,決不能就這樣糊弄過去,於是她道:「沒錯,師父確實跟我說過這樣的話,而我當時為了寬慰她,也假裝答應了。但師父的名聲與泊雲觀的名聲是一體的,我們不能因為師父的個人意願毀了泊雲觀近百年的名聲。」

「名聲?」夏侯紓覺得很可笑,「大師姐作為泊雲觀的新任掌門人,卻對自己的恩師言而無信,傳出去,難道不會有辱泊雲觀的名聲嗎?」

「那又如何?」妙如道,「即便是我的名聲不要了,我也不能讓師父的名聲受損。」

「你倒是大義。」夏侯紓嘲諷道,「既然大師姐一開始就覺得此事不妥,為何當時還要答應師父,給她希望?你直接回絕不就行了?說什麼是為了安撫,不過是你的狡辯之詞罷了。如今師父就躺在靈堂里,你敢把你方才的話當著她的面再說一遍嗎?」

「我……」妙如一臉迷茫。當時曲白師太病得那麼重,又說得那樣情真意切,她確實不好拒絕讓她傷心,但這並不能說她錯了吧?

「你不要欺人太甚!」妙非突然打斷了妙如的話。她雖然也憎惡言而無信之人,但是她看得清形勢。如今她與妙如及泊雲觀眾人才是一體的,絕不能被夏侯紓三言兩語就給帶偏了。

妙非頓了頓,又說:「夏侯紓,你扯這扯那的,不就是想混淆視聽,把師父帶走嗎?現在我明確的告訴你,這事不光大師姐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旁邊圍觀的幾個師姐妹見狀齊聲道:「我們也不同意!」

但最終她們還是不得不同意了。

想到這裡,夏侯紓心裡既有一絲計謀得逞的慶幸,又有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惆悵。經此一事,她與泊雲觀之間,情分已盡,再無瓜葛。

雲溪見她終於回過神來了,湊近了才壓低了聲音問:「姑娘,你說咱們就這樣把曲白師太和裘先生的骨灰換出來了,她們不會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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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鳳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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