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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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沒有抓捕我?」
我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看他怎麼應對。
「我沒有抓捕的能力,我已經退休了。有幾次,我有想過讓周豪去抓捕你,先把你帶回來問話。」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那又怎麼樣呢?我不認為在證據極少的情況下你會認罪,我想你早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甚至你也認為警察不會對你怎麼樣。」
我似笑非笑,他說的很有趣。
「你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肯定不會認罪,因為兇手真的是我嗎?」
他溫柔的對我笑了笑,那笑容不言而喻。
「你掌握了這麼多的證據,為什麼不提交?」
「原因你知道的啊,這一點還用我說嗎?你在調查的時候,難道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嗎?」
「我知道,即使再多困難,只要有一絲希望,我覺得都還是要嘗試一下的吧。」
我笑出了聲,有些嘲笑的意思。
「你們還真是有意思,剛說完喜歡在犯錯後去糾正別人的錯誤,現在又來了。你們在逼良為娼的時候,怎麼不勸妓從良?」
他沉默了,是故意不說話,還是沒話說,我不得而知。可能他也認同我的說法。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給了我們公平的時間和人生,我相信只要不心存邪念,一定有方法的。」
「公平,這是我聽到的最噁心的辭彙。有人一出生就是配套齊全,前途無憂,有人一出生還要去努力擺脫溫飽。你說,公平是什麼。有的人犯了錯,只是一個錯,有的人犯了錯,需要用一聲去彌補。你說出這種辭彙,真的讓我感到意外。」
「可是我始終相信勤勞能致富,哪怕這個世界有很多困難。」
「勤勞能致富的話,勞工早就發財了。這種雞湯,充斥著生活的方方方面面。有的人努力了半輩子,一夜回到解放前。有的人為了結婚,年紀輕輕身背負債把一生都搭進銀行。有的人,為了能掙錢,丟掉了身體,卻不敢治病。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哪些有錢人動動手指能辦到的事情,到了底層需要一輩子來償還。只要有錢,辦事都會比別人快速,你沒錢,就只能老實等待著查看規則,那一條適用你的生活。你們總是歌頌底層的優秀品質,卻從來沒想過他還要為明天的生存在發愁。」
氣氛陷入沉寂,他沒有說話,或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訴說了。他坐了下來,似乎在想怎麼組織語言。
「不管怎樣,你都不應該用用同情心來成為你的擋箭牌,去完成你的計劃。」
我哼了一聲。
「同情心。你說的你自己信嗎?警官同志,哦,不對。退役刑警。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要是讓你經歷一遍我的人生,你會作何選擇。凡事都講究證據,你沒有證據怎麼能證明別人是兇手呢?你說對吧。」
他表情僵硬,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沒有證據,我就會去尋找證據,不管多艱難,我都會把罪犯繩之於法。這是我的職責。」
「一個連明天在哪裡都不知道的人,你讓他去像你一樣有如此的心情去追查,可真是好笑。如果是你,你會選擇讓自己吃飽,還是去完成你那未完成的調查?」
「你說的或許是對的,對於我們來說,證據才是第一位的。沒有證據,即使你說的天花亂墜,沒人會信。」
「那又怎樣,可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誰又能第一時間遇見就去記錄呢?事情已經發生,
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是無法彌補的。」
「可是,你的痛苦,轉換成別人的痛苦,真的好嗎?為何不看開一些呢?繼續努力生活下去。」
「我是一個沒有學歷的人,碌碌無為過了二十多年,錢沒掙到,負債滿身,婚也結不了,要是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那我還算是個人嗎?可能有些人會說,你還有自己的生活。一個人隻身來到大城市,看著無窮無盡的人海,你要怎麼說服自己脫穎而出,你要怎麼和他們內卷才能發財。現實已經告訴了我,我這種人就是被社會淘汰的,只配活下去。既然這樣,那你還有什麼可以去苛求的呢?」
轉過臉來,嘆口氣,我繼續說。
「有些人的命,就是命,有些人的命,不是命。有些人工作,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的,而有些人工作,是為了拚命活下去。什麼洗腦,大餅,格局,不過是資本家為了獲取你低廉勞動力的工具。拚命讓你們內卷,然後他好獲取高額回報。我們每個人都是活在別人的規則之下,有些人能打破規則,有些人只能遵守規則。就算這樣,又能怎麼樣,你遵守了規則,只要上面需要錢了,隨時能改變規則,你抱怨一通,再給你點糖,你繼續造血給別人。」
他面無表情。
「不都是這樣嗎,我與你有何分別呢?」
「不不不,你和我不一樣。你已經不需要在為生活而奔波,而我就是一個俗人,已經萬劫不復了,生活對我來講,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搓搓手,似乎風有些大。
「這就是你們新一代年輕人的躺平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風吹在人臉上,像刀刮過一般。兩個人沒有在說話,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十分默契的就這樣,靜靜的感受時間的流逝。之前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麼多的話,今天卻對一個警察說了這麼多的心裡話,心情好了很多。這個世界啊,終於沒有太多留戀了,事情都辦完了,快結束了不是嗎?
看著城市的霓虹燈閃爍,黑壓壓的天空上,幾顆繁星點點,就好像一個棋局,每個人都在棋局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