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午夜12點死去(二)

是的,我午夜12點死去(二)

我躺在床上,緊閉雙眼想要睡去,但是我的神誌異常清醒,以至於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沒有完全撫平的床單,以及單薄的纏繞在我身上的被子。

於是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

這棟樓的住戶都必將經受這份考驗,去直面恐懼。但考驗之後並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至少大家都是如此相信的,同時也的確都是這麼過來的。

大部分人應該都會在十二點前睡覺吧,我今天的任務上沒有熬夜這一項。但我不只是邏輯嚴密的機器人,而是會犯錯誤的人類。

我沒辦法全都按著任務清單上走,管理員也允許部分的偏差。

說到底,管理員又是誰呢?我住了這麼久,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果然還是睡著輕鬆,免得經歷無謂的苦痛與恐懼,還有停不下的思考。

我翻了個身。時鐘滴答的聲音在當下顯得格外的清楚,以及吵鬧。黑暗如潮水般湧來,漫過我的背部,我的喉鼻。

馬上就要到十二點,我對待著門被推開的那一刻。

深呼吸,深呼吸。不要害怕,沒關係的。我告訴自己。

但是手還是出了汗,身體也不住地顫抖。我明白,我非常的害怕。這是無法控制的。

我也沒辦法命令自己不去即將降臨的事。

說到底,為什麼我要被殺死呢?為什麼我非死不可?死亡之後真的會是新生嗎?

我回憶起上午林青潯問我「請問你是」的時候。答案早就知道了,雖然我一次次地忘記,但我總會在關鍵時刻想起。

就是現在這種時刻。

門被推開,「吱呀」一聲,讓人不在意都難。

首先他會靠近我,小心翼翼地。手可能還會發抖,握不住手上的針管。

啊,我聽見喘粗氣的聲音了,很快又穩定下來。

我在腦內排演著發生的事,竟然奇迹般平靜下來了。

接下來他會將針管插入我的脖子,也可能是胳膊。第一管藥劑是麻醉用的,第二管才是足以殺死人的毒藥,對此我評價:溫柔體貼的死法。

針頭貼上我的脖子。對,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我才特地把手臂放在被子外面。

他吞咽下口水,準備把藥劑推向我的體內。

沒錯,現在他放鬆警惕了,就是現在!

我頭一偏,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大力地奪走他的藥劑,摔到地上。紫色的藥劑四溢,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你幹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長了一副我熟悉的臉。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鄰居,就住在我的對門,每天出來取飯時都能見到。

「我不想死。」我回答。

「那不是死亡!你還不懂嗎!頂多算昏迷一下子!」他忍不住拔高聲音。

「不懂的是你吧!」,我吼道,「如果真是這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殺死我呢!」

我音量降了下來,但喉嚨還在隱隱作痛。

「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的是你吧。」他努力鎮定下來,與我拉開一定距離,手摸上放毒藥藥劑的地方,時刻準備著。

「問你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搬來這裡的?」我在與他的對話中挪到窗邊,時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的神情。

他警戒著我,我何嘗不警戒著他呢?

「你還記得你昨天的任務嗎?前天的?大前天的?是不是每天都干一樣的事?」我質問道。

我看著他的表情逐漸從嚴肅走向不解。哈,他動搖了,是我的好機會。

「那又如何?」

「你還記得來這棟樓之前的記憶嗎?」我慢慢移動著身體。

「哈?你在說什麼,我……」

「你不記得了,對吧?我也是。」,我繼續說,「你還記得你是誰嗎?姓名?家人?」

「是不是這些重要的,理應存在的記憶都沒有?或者說,只有個模糊不清的輪廓?」我慢慢壓低聲音,就彷彿在朝他靠近。

他動搖得更厲害,眼睛都不敢望著我了。

也對,這是一種信念感的崩塌,就像世界下一秒會毀滅一樣,整個人會沉浸在難以言喻的恐懼中。似乎自己就要消失。

「我也一樣。」

「我思前想後,我覺得自己會不會被哪個神秘組織給關了進來,還給我們洗腦了。我們都是可悲的,隨時可以被拋棄的實驗體啊!」

「你現在要是殺死我,明天再見到你的可不是我了啊!大概,只是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克隆人罷了!」

他似乎完全慌了,沒辦法進行更加深入的思考,把目光投向我。是把我當作救命稻草了吧。

「你……說得是真的?那我該怎麼辦?」

「合作,然後你再找其他人。」,我說,「一個人幹不成,兩個人或許可以。兩個人不成,三個人,四個人,十個人,更多!」

「向上尋找,下面的八成都被替換了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怎麼會……」他喃喃道。

「所以,我們來商量商量接下來該幹什麼吧。」我瞟了一眼他口袋裡的藥劑。

「首先,你——」我見他完全信任我了,就趁他不注意推倒他,並且手朝口袋摸去。

他愣了半秒就反應過來我要幹什麼,死死地抓住已經伸進口袋的手。我握住藥劑,另一隻手成拳打向他的肚子。

但就算這樣,他也沒鬆手。他漲紅了臉質問我:「為……什麼!」

我在思考能不能直接弄掉針頭上的蓋子,從口袋處扎向他的肚子。

不行,操作難,還可能誤傷自己。

「你在騙我?」他用腳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兩下,三下。

說實在真的很疼,我差點就放手了。

「你說的情況確實存在啊!合作更好啊!」

「我沒騙你,但是——」

我的體力不斷被消耗,不幸的是現在的狀況僵持不下。我沒辦法實現突然的逆轉。

「——我只能,哈,這麼做……」我喘著粗氣。

「所以說為什麼啊!」

「你還記得我們門上的號碼嗎?我想那是實驗編號啊。」,我努力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吶,你去過樓上嗎?也對,你不可能去過,你沒有串門權。」

記憶逐漸湧現出來。

「我去過,上面就沒住幾戶人。哈哈,再往上都是空房了。空房!一個人也沒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在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我猛的發力。現在他沉浸在我的故事中,手上的力道都不由自主地小了。

機會!有且只有一次的機會!

他連忙發力。可惜已經遲了,藥劑已經被我拿了出來。

更為幸運的是,針頭上的蓋子在取出時,可能是因為衣服刮蹭或者扭打,竟然被碰掉了。

省了我找機會拿掉的麻煩。

「我們兩個人中只有一個才能活下去,不然管理員會發現的。」

「你會作為我死去,而我將以你的身份活著。」

「憑什麼……」他的聲音異常沙啞。

在我行動之前,他就像不怕死一樣朝我衝來。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發現已經到牆了。

心裡懷著計劃被打亂的微小慌張,我向旁邊閃去。但他早就料到我會朝兩邊躲去,所以有先見之明地向我躲避的方向衝去,只是看起來像直直地沖向我罷了。

我被這樣的障眼法給迷惑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地舉起針管朝他扎去。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小子的戰鬥天賦絕佳,知道不要一味躲閃,而是用進攻來改變戰局。他先攻我下盤,讓我差點摔倒,然後趁機向下躲開我揮去的針管。

在我身體不穩的時候,他使勁把我推倒在地。而他也確實成功了,畢竟我沒有什麼戰鬥的經驗,力氣也不大。

情況與一開始完全反了過來。

現在,他雙手抓住我拿針管的那一隻手,我的另一隻手覆蓋在他手上。

針頭一會對準他,一會對準我,在空中搖擺不定,閃著寒光。

不妙啊,這個姿勢不適合我發力。

「吶……」

「不如這樣吧,你放我一馬,然後向管理員報告,就說我違反規定逃走了,剩下的交給我自己想辦法就行。」我緩緩鬆開外面的那一隻手。

好在他似乎也不想殺我,所以兩隻手沒有使勁的傾向。也許他根本沒有殺人的勇氣。

「我也不想殺你的,但是我實在沒辦法……」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他雙目圓瞪。

「我已經說的七七八八了。」,我說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

「突破口很有可能是林青潯。」

「那個闖入者,二級危險分子?」

我閉上眼,一副放棄掙扎的模樣:「嗯,或許所有的危險分子全是我們的潛在合作者。」

「我能察覺不對勁,也是因為他。」此乃謊言。

「他問了我,我是誰?他應該也問了其他人同樣的問題,可是太遲了。」

「管理員應該是類似人工智慧般的存在,只不過不太聰明……不太懂得靈活變通。」

「一個勁地按照規定做事,這才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你要不聯合林青潯想辦法逃出去吧。不要管其他人了,這樣還有希望。」,我嘆了口氣,「明天……說錯了,今天的串門權在你手上吧,多多搜集信息吧。」

我知道他現在腦子很亂,所以無法判斷我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我還清醒著。

「你怎麼辦?」他問。

「……」

「不用擔心我。」

「但是你活不下去的,你會被當作一級危險分子的。」

我露出個笑容,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有點詭異。

「沒關係。」我還有後手。

我用上雙手,突然使力,但方向不是朝他,而是對準我自己。

「喂!」

沒去理會他的驚呼,我推入藥劑。

看,這容易得多。

「這是最好結果。」

「我沒想過活下去。」

眼前出現幻覺,內臟像被溶解了一樣疼。我正在死去……

「不,不!」

「不,不……」

「怎麼會?為什麼……」

「我的錯?」

他癱坐在地,怎麼也搞不清事情的走向。

他朝門口挪去,然後逃一般離開了。

半響過後,林青潯從衣櫃里出來。

他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手腕。

「太小了,蹲的我難受死了。」

林青潯長呼一口氣,靠近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真是讓我看了一出好戲啊。」

「只不過沒想到他是這麼以為的,該說完全跑偏了嗎……」林青潯自言自語道。

「當局者迷啊。」

「不過我這個旁觀者也不一定清。」

林青潯來回踱步,一會看看月亮,一會看看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一會再看看屍體。

「所以為什麼選擇自殺呢?」

「明明還有勝算啊……太突兀了。」

算了,先去找隔壁的傢伙吧。

正當林青潯準備離開時,地上的屍體緩緩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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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夢順便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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