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的，我午夜12點死去（五）

我從睡夢中醒來。

具體做了什麼夢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夢中黃色的藍色的紫色光在閃。因為過於炫目，所以我恐懼地閉上眼睛。

但在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醒來了。

我的第一想法是——我不該這麼早醒來，這不符合任務要求。

接著，我的記憶浮現出水面。

老實說，那管毒藥注射到身體里真不好受，胸口和肚子像是用烙紅的簽子狠狠地捅穿，然後在裡頭來回攪動。

雖然有賭的成分，但我還是贏了。

我回來了，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我又一次回來了！

「所以說，屍體怎麼樣了？」高平樂在短短十幾分鐘早飯的時間建設好了心理準備，鼓足了勇氣發問。

「你不是之前以為會有克隆人取代原本的616吧，並不是這樣。」

「壓根沒有克隆人這一回事。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林青潯在這一刻做出了決定，沒有必要讓高平樂得知真相。

屍體倒在地板上，他蹲在一邊認真地觀看它的變化。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屍體了，所以說林青潯完全不害怕。做入夢師這一行，遇見比屍體更令人作嘔、更值得恐懼的多了去。

況且，林青潯又不是沒殺過人。

616，不是異變。617，也不是異變。但他確實感受到了異變的氣息。

「概括一下，616的屍體死去了，但下一秒又活了。」

林青潯沒有說謊，事實就是如此。

因為他沒有確認616是否真的死去，所以不清楚是不是毒藥出了問題。所以為了驗證，林青潯拿了把刀子對著心臟捅了進去。

於是更為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噴泉般的血液噴濺，然後又立馬收了回去。傷口連同破掉的衣服都被複原了。

時間倒流？

緊接著下一秒，整個房間像是被按下了刷新鍵一樣。白光閃過，房間恢復原樣。

616躺在床上睡著覺，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也都消失了。

林青潯心想，我也沒眨眼啊！

「但是，但是……」高平樂語無倫次道。

剛剛建設的心理預期是多麼脆弱，一擊就碎。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林青潯說道。

其實在這個時候，他有個更好的回答。

林青潯可以欺騙617，告訴他——你說不定就是克隆體。這棟樓的每一位住戶都是克隆體，所以只有編號，想不起來其他事情。既然是克隆體，既然是用來做實驗的，那麼發生點奇奇怪怪的事也很正常。

這故事編的他自己都快信了，因為很合理。

林青潯突然想起來入夢師中有句老話：夢境最不需要的就是合理了。

如果把剛剛這個故事講給617聽，617一定會非常動搖，然後自己就可以趁虛而入，利用他了。

但他不需要。

「你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找真相吧。」

雖然永遠都找不到所謂「真相」，誰叫真相併不存在。

615聽見「咚咚」敲門聲，心一顫。應該不會是昨天那位林青潯吧。

應該不至於幹些自投羅網的事吧……

「617，原來是你啊。」615打開門。

「嗯，我來找你串門。」

「今天的串門權在你手上啊。」，615說道，「你看起來臉色不怎麼好哎。」

「我沒事。

」617回答道。

「我來這裡是想問你一些問題。你可以繼續干你的任務，不影響。」

「可以啊，你想問什麼？」

……

「謝謝你的解答。」

「小事一樁。」615笑著回答。

「關於今天我問問題的事，你不要透露給別人。我不想別人知道。」

「你還害羞了啊！哈哈哈！沒關係，難免會慌張啊，我之前也是這樣。」

617沒有返回自己的家，而又下了一層樓。林青潯在兩層之間的平台等著他。

「繼續問。」

循環往複十來次后，林青潯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第一個問題，你見過管理員嗎？

回答無一例外，沒有。

第二個問題，午夜十二點被殺死是什麼感受？

回答基本都是什麼感受都沒有。

畢竟很少有像616這麼不安分的住戶。

第三個問題，死後醒來是什麼感受？真的像重獲新生一樣嗎？

以上是兩個問題，但都可以歸結到同一點上。

得到答案基本都是「很舒服」、「很清爽」、「記憶變得非常清楚」、「確實像獲得新生一樣。

第四個問題，你昨天幹了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都不太一樣了。

第五個問題，你住在這裡多久了？

第六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第七個問題，你以前去串過門嗎？

第八個問題，在你眼裡我長什麼樣？你又長什麼樣？

林青潯吩咐617后四個問題自己看著辦問，617心想你這是在為難我。

又想他能夠不被懷疑，又想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怎麼可能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呢！

還要他想辦法確認抽屜里的任務清單上有什麼，微笑著說能偷一份最好不過了。

對此他冷笑一聲：「我真的做～不～到！」

617絞盡腦汁地想理由套話，期間還時不時塞了一些自己想問的問題。

為了防止其他人看見他和林青潯待在一起，林青潯一直待在兩層樓之間的樓道里。

最後兩人人回到617的屋子裡匯總。

617絞盡腦汁地把好不容易問到的答案背下來給林青潯聽，林青潯邊聽邊閉上眼睛，似乎在思考，又彷彿疲倦至極在打瞌睡。

「任務清單偷了嗎？」

「你認真的？」，617一臉生無可戀地說道，「我連打開抽屜的機會都沒有。」

「話說你知道偷這個有多麼容易暴露嗎？幾乎每個人每天都會看上好幾眼的。」

「哦。」，林青潯笑了笑說道，「那就先這樣吧。」

「拜訪完樓下，我們去拜訪樓上吧。」

此時夢境外，張哲望正守著昏睡不醒的高平樂，盯著特殊檢測裝置上的數據。

高平樂所在的病房只有他一個人病患，加上作為看守者的張哲望，一共兩人。

連高平樂的母親也不能讓她進來，畢竟是普通人受到影響就不好了。

「進來。」張哲望說道。

作為隊長，他實際上完全沒必要干守著人這種活。

「隊長，對於夢境主體造成的影響已經完成淡化了。經過調查，有七名年齡不等受影響者記憶有短暫消失的情況，但沒有對生活造成不便。」李思言說道。

「他去裡面多長時間了？」李思言的目光在高平樂和隊長之間游移一下。

「馬上要兩個小時，估計在夢境里度過了一兩天這樣的。」，張哲光似笑非笑地問，「怎麼這麼關心林青潯？你先前不是很排斥他來嗎？」

夢境時間和外界時間的流逝速度大部分情況是不一樣的，並且通常是夢境時間流逝速度快於外界流逝速度。

「不，他不是第一次執行外勤嗎？我比較好奇……」李思言尷尬地回答。

「一直他啊他的，他又不是沒有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名字。」

張哲光大概是跨入了三十五年齡大關后，整個人頓感年華易逝，開始變得話多起來，同時還患上了愛教訓人的毛病。

「難不成你真的不知道？」

張哲光被他的一句反問問懵了：「嗯……額，我知道，知道。他叫林青潯嘛。」

「那不就行了。」張哲光揮揮手，讓李思言不要沒事找事，趕快滾。

「隊長，你真的要讓他……額，林青潯加入我們隊嗎？」

「怎麼了？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們隊人手不夠嗎？現在來個人還不高興了，樣子真多。」張哲光說道。

「隊長，你不覺得你最近脾氣變差了嗎？」

張哲光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警告他不要沒事找事，轉移話題。

「隊長，你讓一介新人進外勤是不是不太好？我不是針對他，我只是覺得林青潯進事務組更加合適。」

「巧了，我也這麼認為。」，張哲光嘆了口氣，「林青潯也不是什麼新人了，他之前一直在事務組干，都幹了好幾年了。」

「等等，隊長，我記得林青潯才成年沒多久吧，怎麼就在事務組干好幾年了？」李思言驚覺自己似乎打探出什麼不得了的情報。

「我還以為你都打探清楚了呢。」張哲光見狀，也沒有繼續透露下去的慾望。

「隊長，我實在打聽不到什麼有用情報才來問你的，再多說一點吧。」

「林青潯為什麼要來外勤組啊。明明事務組要輕鬆得多，不用像我們這樣到處跑。」李思言問道。

「事務組也未必輕鬆吧。他們一個月必須要清除至少十八個夢境異變，而且他們遇見的夢境都不簡單。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雜務要干，工作量和我們不相上下。」張哲光頗有經驗地回答。

事務組和外勤組的工作有各自的優缺點，很難說哪一方更加輕鬆。雖然兩者的主要任務都是清除夢境異變，但是側重點不一樣。

總得來說，事務組的人更容易進瘋人院，外勤組更有可能還沒來得及瘋就死在任務途中。

「我還是覺得到處跑更累。隊長，你還說我轉移話題，你不也是嘛！」

「主要是你的問題不好回答啊，我也不清楚林青潯是怎麼想的啊。」，張哲光重重地嘆了口氣，「可能是覺得外勤組的工作更有趣吧。」

「咦？」

「咦咦——」真的會有人這麼認為嗎？！

「問完了吧，趕快滾！」

「我還有問題……」，李思言在隊長的目光下，吞下後半句話，改口道，「好好好，隊長我走了，拜拜！」

李思言關上門，思索著。

聽隊長這口氣，他和林青潯很熟？

不如去問問副隊長吧。副隊長和隊長搭檔這麼多年，一定知道不少東西。

「副隊，那個……」李思言忐忑地問。

比起最近脾氣變差的張哲光，他更害怕莫新天副隊長一點。

誰叫莫新天一天到晚板著臉呢。

「什麼事？」

「不，額……沒事。」李思言果斷慫了。

「是想問林青潯的事吧。」莫天新直接點明他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