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的，我午夜12點死去（六）

「咦——」

或許是李思言的表情太過錯愕，莫天新對他的話進行了解釋：「不止你一個人來問林青潯的事。」

「我可以告訴你，省得你到處亂打聽。」

「啊哈哈。」李思言尷尬地笑笑。

「林青潯是一個有能力也有天賦的入夢師，雖然我認為他不適合做入夢師，準確來說，我認為他不適合出外勤。」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入夢師確實是最貼合他的工作了。」莫天新淡淡地說。

莫天新與張哲光搭檔有近十年，兩人簡直熟的不能再熟了。雖然兩人性格千差萬別，但是相性卻很好。

搭檔不是必須的，主要看個人。像林青潯在事務組的時候就一個人干，所以夢境異變對策局中知曉他存在的人不多。

不知道這是不是林青潯的有意為之，還是個人性格與追求效率兩者導致的必然結果。

四年前，林青潯來到了夢境異變對策局。

然後在三年前，林青潯遇見了張哲光。

「三年前，張隊被局內指定為林青潯的監護人，就是那個時候林青潯開始在事務組的工作。」

三年前？！李思言記得今年林青潯才十八歲，也就是說三年前……

「他才十五歲就去工作了！」李思言大聲叫道，然後在莫新天冰冷的目光下怏怏閉上了嘴。

「我記得當時張隊非常反對，因為對於那個時候的林青潯來說太容易迷失在夢境里了。」可惜反對沒有用。

「不管怎麼說也太小了吧。」李思言是二十歲才被發現入夢師天賦的，然後經過一年實習后他進了外勤組。

「是啊。」

一般來說，局內是不支持未成年當入夢師的。

如果對策局遇見入夢師的好苗子也會等到成年再去找對方的。

「兩人當時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各退一步。」

「林青潯去上學，上學之餘進行入夢，兩人都不滿意，但只能這樣了。」

這算哪門子的各退一步啊！根本就是雙輸吧！

「講到這個地步可以了吧。」莫新天推了推眼鏡。

不厚的鏡片在陽光照射下反光，使得李思言看不清莫新天的眼神。

「足夠了。」李思言吞吞吐吐地說。

他的好奇心已經被滿足了，再繼續追問下去有侵犯隱私之嫌。

「那就快點去工作。」

莫新天注視著李思言逃跑一樣地離開，拿出手機給張哲光發信息。

「已經把李思言糊弄過去了。」

講到這個地步可以了吧，這句話的意思是——雖然還有很多沒有說，但請你不要不知好歹。

「這是……什麼……」

617敲了半天618的門，卻無人應答。試了試619的門發現也是一樣。

於是林青潯說，去直接推開618的門。

串門權包含打開無人的房間這一功能，哪怕有門鎖也沒用。

乾乾淨淨的屋子有陽光照進來，照理說如果長時間不住人屋子裡會有灰塵飄舞，一些地方也會積蓄厚厚的灰。但是這間屋子卻不一樣。到處透露著生活氣息，就像昨天……

——還住著人一樣。

「為什麼……」

617推開619的門也是一樣。

他瘋了一樣向上爬，推開一扇又一扇門。

全都沒有人。

昨天林青潯查看時，樓梯到一半就斷了。但617一來，樓梯就開始無限延伸。

你這樓梯怎麼還有偏見呢？看人下菜是吧？！

「原來不是啊。」原來任務清單指的不是高平樂的計劃啊，而是指記憶。

所以才沒有人，所以617的任務才都消失了。

因為617本來就沒有那些任務。

如果有的話，也只是在床上睡一整天吧。

高平樂是這麼看待自己的記憶的？是這麼看待自己每天的重複生活的嗎？

今天的自己殺死昨天，過去的自己彷彿是按照任務活著。

「為什麼沒有人？」617問林青潯。

「……誰知道呢。」

「你先冷靜下來，去休息一下吧。」

林青潯把617扶進他的卧室，然後給他倒了杯水。

水裡摻了他昨天翻其他人房間時發現的安眠藥。布局都一樣，他沒費力就找到了。

617沉沉睡去。

林青潯大致弄清楚夢境運轉的程序了，現在他要去找616聊聊。

616準備吃午飯了。他腦子很亂，雖然他清楚地記得昨天發生的事，但是也無濟於事。

他騙了617——儘管有部分是出於無意的——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改變。

他真的有逃離的一天嗎？

門被敲響了，林青潯笑盈盈地站在門外。

有一瞬間，616以為自己回到昨天的那個時候了。

林青潯毫無疑問是個變數，雖然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現在來看他已經沒有選擇權了。

「請進。」616說道。

見到616的反應，林青潯心中明了了些什麼。

「我想與你進行情報交流。」林青潯說道。

「我還以為你和617合作了。」

「談不上。」他可從來沒說過合作這話。

充其量是互惠互利。

啊，不對。或許連互惠互利都算不上，畢竟617隻得到沒用的閹割過的情報，以及慌張的情緒。

在林青潯遇見的住戶中，實際上617是個異類，甚至在他心目中，異常程度超過616。

617是個非常容易受影響的人。

遇見的住戶雖然性格不一，但是617最容易動搖。

在問及「你是誰」「住在這裡有多久」這類問題時，只有617有非常明顯的反應。

但是其他人最多疑惑地「咦」一聲，微微驚訝之後就拋之腦後了。

按照林青潯的理解，夢境邏輯正常是不容許這類疑問對此發生疑問的。

昨天上午，他詢問616的名字的時候，616並沒有出現特別的反應。所以那個時候，616或許並沒有那些事。

「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更準確的說，你為什麼會問617那些問題？」

你為什麼能問出那些問題？你是怎麼察覺到一切的？你昨晚為什麼會選擇自我了結？

林青潯想問的其實是以上三個問題。

「因為……我知道。」616喝了一口咖啡。

據617所說，他家裡既有茶，也有咖啡，還有飲料，以及最基本的白開水。

這是為了讓他隨時隨地想喝什麼就能喝到。

「我知道這個世界出了點問題，也可能是我出了問題。」

林青潯不動聲色，繼續問：「比如？」

「我被困住了，困在6月16日和6月17日的循環里了。但是我不知道具體哪裡出了毛病。」

「這個……」林青潯盯著616看，他的表情不像撒謊。

「……這個我還真是沒料到啊！」林青潯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癲狂，把616嚇了一跳。

「還真是……」有趣啊！

「咳咳，嗯。請你具體說說吧。」

「我已經循環了有近百次。這百次里，我一開始——具體來說是前幾十次循環時——在六月十六號我其實是不記得循環時候的事，到了六月十七日才能想起來，但那個時候似乎已經遲了。」

「無論我在十七號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了。」

「但是後面幾十次有了轉機，我能在十二點前幾分鐘十幾分鐘想起點什麼，雖然不能完全想起，但是足夠讓我準備了。」

「我反抗過，逃走過，殺死過617，自殺過，提前死去過，但是都沒用。」

「似乎我怎麼做事情都不會有轉機。」

「如果我選擇自我了結，那麼我就會回到十六號，如果我選擇殺死617，我也會回到十六號。」

「我想，我快放棄了。」

「已經無所謂了吧。」

616用手捂住臉，彎下腰，深呼吸幾下，平復心情。

「你有辦法嗎？或者你能想到什麼嗎？」616問。

「你有試過讓管理員殺死你嗎？」

616搖搖頭：「我沒有辦法觸發足以殺死我的懲罰。」

「不完成任務也不會有懲罰，但我也想不到其他好辦法了。」616嘆口氣。

林青潯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還記得第一次循環之前發生的事嗎？」

「沒什麼特別發生的吧。」

得，問了白問。

沒關係，反正也不需要了。他有頭緒了，現在只差驗證了。

驗證之前，他還想大鬧一場呢。

「我來幫你，試試管理員能不能殺死你吧。」

大鬧一場吧，他喜歡熱鬧。

張哲光看了眼手機。林青潯已經進去兩個半小時了。

他倒是不擔心林青潯清除不了。

這個夢境張哲光特地提前確認過，不會有什麼危險。憑藉林青潯的水平應該是能完成的。

早在幾個月前林青潯成年時，林青潯就來找張哲光說要加入外勤組。

「事務組的工作我沒什麼不滿，雖然不給我工資這一點讓我很介意。」

「放心吧，我身手還不錯。」

最後他見實在攔不住林青潯，只好使出緩兵之計，讓他高考後再來外勤組。

林青潯和他住在一起。雖然有員工宿舍，但為了方便兩個人合住在外面。

反正入夢師工資不低，不住員工宿舍也住得起。

張哲光雖然和林青潯相處了三年，但是在某些時候依然摸不透林青潯在想什麼。

就像他搞不懂林青潯選擇留長發。

去上學時他還因為林青潯特立獨行的長發被叫去談話。當時他尷尬地說自己是林青潯的叔叔時，林青潯偷笑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你要是有什麼癖好你就說出來，我又不嘲笑你。」反正入夢師中不缺少有怪癖的傢伙。

準確來說有怪癖的人反而佔了大多數。

作為身經百戰的17隊隊長，什麼變//態奇葩都見過，根本不虛。

「啊，我只是習慣如此。」林青潯輕描淡寫地說道。

「下午好！」正這麼想著，林青潯就興高采烈地出來了。

「我來看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