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
56
飯後,兩人牽著手在沙灘上漫步。
有零零散散的遊人,也有嬉笑打鬧成群而過的學生。
兩隻狗子撒歡兒的跑著,追逐著。
有遊客見它們可愛,會蹲下身子搓搓它們的腦袋和肚皮。
妹妹比較會賣乖,腆著肚皮任由人家摸,哥哥相對就憨厚老實許多。
凜冽的寒風吹著,仇荔卻並不覺得冷。
心是熱的,便不懼寒意。
走著走著,仇荔眼尖發現沙灘邊有移動的餐車。
賣的都是一些小食,炸薯條、漢堡、吮指雞之類的。
金櫟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淺淺一笑,牽著她的手走過去,從後面抱著她在她耳邊問:「想吃什麼?」
這場景頗有些偶像劇的成分在,邊上的高中女生捂著嘴偷笑看他們,有大膽的男孩子給金櫟推薦:「帥哥,炸薯條賊好吃,一定要給你女朋友買。」
「女朋友」三字取悅到金櫟,他眼睛含笑的注視著仇荔,沖在場的學生們大方道:「你們今天吃的東西全部我出錢,想吃什麼儘管買。」
登時,引來學生們的歡呼雀躍。他們還是不好意思買太多,只含蓄的點了自己最想吃的東西,然後一個一個有禮貌的道謝。
仇荔要了大份薯條,拿著跟金櫟坐在休閑椅上吃,兩隻狗子匍匐在腿邊。
薯條表皮炸的金黃焦脆,內里軟糯香甜。
仇荔撿一根喂金櫟,薯條咬到頭了他還不松嘴,直到輕咬上她的指尖。
指尖的麻,麻到了心裡。
仇荔抽回手,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只選擇薯條嗎?」
「為什麼?」
「我小時候很喜歡吃薯條和麵包,但是我爸媽每月薪水有限,他們為了滿足我,就跟我約定每個月固定的一天會帶我去吃,一直到我爸爸離開那年。」
「後來我媽會在每年我生日時給我買,從一月一次變一年一次,可是再也吃不到小時候的味道了。」
「這是我們家幸福的回憶,每回憶一次就痛苦一次,可我還是想永遠保存著這段記憶。」
仇荔捏著手中裝薯條的紙盒,海風已經把剛才還熱氣騰騰的薯條吹的冰冷。
仇荔還是忍著把它吃完了,連同著那段回憶。
她在德國時最喜歡德國人的主餐,因為每天都有麵包和土豆,吃的多了,倒也變得真不是那麼愛吃了,可是它們已經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些心裡話,仇荔從來沒有同旁人講過,哪怕是過去最難捱的那幾年,也沒有跟彭曉分享過自己的心思。
她每天自作鎮定,從那一刻開始,她的世界里變得空白,除了學習和媽媽,再也容不下任何。
那時小小的她就已知道,她身上發生的災難,別人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們會心疼她,會憐憫她,但並不會真正的理解她。
她能有的,能做的,只有強大自己的內心世界。
所以彭曉陪在她身邊十年,卻一直沒能真正走近她的內心。
他不了解她,所謂在乎也不過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為自己的感情找借口。
仇荔從來不愛彭曉。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她並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麼羸弱,她不是菟絲花,而是一株堅韌的蘭花草。
金櫟懂她,她也願意讓金櫟懂,所以才會說這些話。
她能看見金櫟為她做的點點滴滴,所以她也在付出自己的感情。
第一步就是告訴他,自己心裡曾經最晦澀、最難於宣洩出口的情緒。
金櫟眉眼帶上一片欣喜,這是他第一次聽仇荔說這麼多她過去的事。他讓仇荔的耳朵貼在他的心口,嗓音輕柔,似微風劃過耳邊,又如平緩動聽的曲子。
他說:「荔枝,回去我們去看看爸爸吧。」
她一定很想他,所以才遲遲不敢去看他,卻又總忍不住的念叨他。
他懂。他都懂。
……
返程的路上變得更加輕快,旅行是感情的催化劑。
合適的會更加合適,不合適的只能徒勞分開。
仇荔很感激,她跟金櫟是前者。
她更加確定並堅定了自己的心意。
矢志不渝。
這些情感體驗都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是金櫟讓她學會什麼是動心。
他們挑了很好的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兩人並肩站在墓碑前,仇荔看著照片上面仇爸爸永遠年輕的面龐,她笑著開玩笑:「爸爸,你還是像上次一樣年輕,沒變。」
「別人到你這個歲數,都變老頭了。不僅背駝了,臉上也布滿了皺紋,只有你是最年輕的。」
「我們好久沒見了,我今天給你帶來一個人……」
金櫟牽上她的手,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是金櫟,是荔枝的男朋友。」
仇荔靠著金櫟的胳膊,跟他十指交纏,笑著說:「爸爸,我很喜歡他,媽媽也喜歡他,如果你還在,也一定會很喜歡他的,對不對?」
照片上的仇爸爸面含微笑,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兩人。
寒風侵肌,他們一直待到夜色沉下來才離開墓園。
回去路上,金櫟把車開到了兒童開放樂園。
天氣和時間都打擾不到小孩子們玩耍的熱情,這裡熱火朝天,到處充斥著歡聲笑語。
他們下車找了一片偏僻地方,仇荔坐在鞦韆架上,看大人們帶著孩子玩耍。
金櫟輕輕幫她晃著,腳尖輕點,升高又落下,她也體會了一把孩子的樂趣。
正在開心處,金櫟停下動作,從口袋裡掏出絲絨盒子,半蹲下身子,打開舉到仇荔面前。
裡面安靜躺著的戒指發出清冷的光,在月亮下熠熠生輝。
金櫟說:「荔枝,我知道很突然,但我還是想問你一句,」他頓了頓,神色帶了點不確定的緊張,繼續說,「你願意跟我組成一個屬於我們的家嗎?」
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他們會有兒有女,會白頭偕老。
仇荔背著光,身後的路燈發出淺淡的光亮,恍似下一秒就會熄滅。
她氣質溫婉柔和,儀靜體閑,面容神清骨秀,淡雅脫俗。
圓溜溜的眼睛像會說話,眼底的霧氣散了又聚攏,紅潤潤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心口堵著一堆話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更咽著,仇荔點點頭,她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