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三小姐又到上房老夫人處哭鬧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蘇府上下。
蘇府最深的這進院子里發生的一切，此刻正吸引著整個府邸所有人的好奇心。
「求祖母替我母親做主！」病剛好些的蘇雯披了一件暗紅色的毛皮大氅，跪在冰天雪地里，過一會兒便磕一次頭，聲淚俱下地喊著冤。
神色擔憂的蘇雪晴眼裡噙著淚，她拗不過自己的雯妹妹，只好扶著她來了這上房院外，又來求她們的祖母。
她也跟著跪在蘇雯的身邊，時不時幫蘇雯理一理快要掉落的大氅，細心地照拂著自己的妹妹，畢竟她再經不起又一次病痛了。
呼喚了沒幾句，就見蘇清楊和劉依凝匆匆趕了過來。
「雯兒！你這又是瞎鬧什麼？！」蘇清楊話又不敢說的太重，進了院子就要去把自己的女兒扶起來。
「父親，我母親死的冤枉，這口氣我不能忍！」蘇雯扶著父親的雙臂，紅著眼看著他，眼裡的悲情憤恨，都快要溢了出來。
「你母親的死是個意外，你怎麼又來這鬧起來！你快起來！」蘇清楊說著，硬要扶女兒起身。
誰知蘇雯一把推開，又跪在旁側的地上，對著上房又是深深一拜。
「今日，祖母不為我伸冤，我必不起身。」
蘇雯知道，府門裡對外的公事，拿主意的都是他的父親。但家宅內的一應事務都還是要經過祖母這一關的，畢竟老夫人二品誥命夫人的名號，在這府上也不是虛妄的。
再者，當年，她就是在祖母這求探視時吃了虧。
如今她必須重新在這裡把事情給了結了！
「請祖母替雯妹妹做主！」蘇雪晴也隨著妹妹一同叩首在地上，求著祖母開恩。
「雪晴！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也這般胡鬧起來！」蘇清楊看著場面突然不能收拾，不由也有些氣惱。「我看就是平常太寵著你們了！女兒家家的，都忘了規矩！當我蘇家的家規都是擺設嗎！」
聽出來老爺動了怒，劉依凝也趕緊跪在孩子們身前。「老爺，是我沒教好孩子們，她們還小，不懂事。雯兒還在病中，你不要罰他們，要罰你罰我吧。」
「你這也是跟著胡鬧！」
這邊父女幾人在院中吵鬧著，蘇雯的兩個哥哥也趕了過來。
「母親。」見著劉依凝跪在院中，蘇明盛、蘇明玦趕忙過去扶母親起身。
「父親，雯妹妹是受了苦楚的，她這樣做，也情有可原啊。你何不聽聽她怎麼說呢？」蘇明玦央著父親，想給妹妹求饒。
這下蘇府的親眷們都快要到齊了。蘇雯琢磨著，這麼久了，祖母那還沒有動靜，只怕秦小娘此時就正在房中也不一定。
過了一會兒，這上房的廳堂門才打開來，走出來的正是秦小娘，她穿著一身正紅色嬌艷的襖子，懷裡還抱著暖爐，先是給蘇清楊和主母行了禮，便趾高氣昂地走到蘇雯的面前。
「這大中午的，鬧什麼呢？我剛給老夫人做了推拿，她老人家身子骨好不容易舒坦了些，怎麼著？你又要過來鬧什麼？」秦小娘的語氣帶著不屑，她自然是不知道蘇雯是有備而來。
在她眼裡此刻的蘇雯不過是個沒了娘親的可憐蟲，又能在她面前激起幾層浪呢？
「雯兒並不想鬧什麼，只是我母親也是一條人命，有的人做了惡，就該受罰。若是祖母不願出面，我便是鬧到衙門裡，也要把這事給說清楚。」蘇雯抬頭揚著下巴看著秦小娘，眼前這個女人依舊妖艷可憎，她恨不得立即站起來，去扒她的臉皮，讓大家看看她這張美麗的麵皮底下藏著怎樣的腌臢之物。
秦小娘倒是眉頭一皺，她沒想到以前那個嬌弱怕事的蘇家三小姐，居然也能這麼硬氣地跟自己說話。
她自然是能聽出蘇雯話中有所指，也明白她是要拿官家壓她，奈何她可不會把一個年紀小小的孩童放在眼裡。
「哎喲喲。也不知是誰教出來的？這麼牙尖嘴利的呢。」秦小娘佯裝出一副害怕的神色，「你去告官家又怎麼樣，你娘親是個短命鬼，與我們蘇家人有何干係？」
說著，她做出一副驚詫的表情，肩膀一聳，身體也差點跟著抬起來，「誒？！你莫不是說我蘇家人對你母親下了什麼毒手吧？這話你可得悠著點說，沒有證據的話，被這麼多人聽了去，遲早落了笑柄。」
秦小娘倒是會借力打力，眼下，這院門內雖然只有幾個貼身伺候的下人在旁候著，但是還有很多雙看不見的眼睛也正仔細聽著這院內的聲響動靜。
她是打定了自己沒留下任何痕迹的，自然也就不怕蘇雯這一番言辭，畢竟這點口頭唬人的小伎倆，都是她年輕時候玩剩下的了。
「你個做長輩的，也少說兩句。」這下倒是蘇清楊聽不過去了，他心想著，家宅內的事情，就是讓人頗為頭疼。
眼下，不懂事的女兒和自己這個驕縱的小娘子吵了起來，幫哪邊都討不著好。
「老爺，就是因為我是長輩，才要多訓訓這些孩子呀。免得她們沒規沒矩地以後出去惹了事，別人都只會說，這些孩子是有娘生...」
「你！」秦小娘話還未說完，就被蘇明盛打斷了，知道真相的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裝模作樣的樣子，就氣得想提著劍衝上前去。
不過到底還是被劉依凝攔了下來。
「雯兒沒了娘親，情志上有些失控也是能理解的。你做長輩的，怎麼能跟幾個孩子置這樣的氣。」劉依凝有些嗔怪地看著秦小娘，畢竟她才是這個府里的主母大人，眼下居然被個小娘教訓到自己孩子的頭上，這又成何體統。
「父親，母親。既然雯兒敢在此處跪求一個公道，敢鬧得府上人盡皆知，那我必然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必然不是空口無憑的。」蘇雯厲聲說著。
「只是，我沒想到，祖母仍舊不願聽我一句，反而又要這秦小娘出來打發我。這真是讓我...」蘇雯說著便又落下淚來。「我再是庶出女兒，竟也得不到祖母一絲垂憐嗎？」
蘇雯深知，今日一鬧，即便是她有理，她能夠將秦小娘一棍子打倒，可她跟祖母之間的感情必然又是要多一道溝壑的。
與其讓祖母跟自己再秋後算賬，不如今日直接撕破臉皮，倒是要讓她祖母先在情理上敗下來。祖母日後也不好明著苛待自己。
她與祖母上一世就沒有什麼感情，這一輩子，恐怕也是難有什麼祖孫情誼了。
「喲。你這是在說老太太的不是呢？」秦小娘嗅到一絲一毫的風浪，都想掀起更大的狂風來。
「雯兒不敢。」蘇雯低下了頭，心想這秦小娘確實是個狠角色，也好，她要得就是她現在越狠越好。
此刻，秦小娘越是驕縱跋扈，之後揭穿她之時，就更顯得她多麼虛偽狂妄。
「父親，母親，小娘。」在一旁的蘇雪晴緩緩開口了，「雯妹妹是得了些證據的，眼下祖母既然不肯見我們，那父親替我們做主吧。眼看著這天又要下起大雪來，雯妹妹的身子是真撐不住的。」
她始終擔心的，都是蘇雯的身體，這一跪又是在地上跪了快一刻鐘了。
蘇清楊嘆了口氣，「你也別太逼著孩子了，她只是小娃娃，說話沒有分寸，日後多管教就是了。」
說著，他把手背到了身後，「其實，雯兒這孩子，之前有跟我說起這些事情，我嘛，自是不信你敢做這些事情的。但是如果這孩子們...」
「如果什麼？老爺~」秦小娘聽著蘇清楊話鋒要變，立刻就依了上去，撒了個嬌，也不顧著自己是在孩子們面前，「難道老爺還要因著幾個孩童的話，就要判起案來不成？」
蘇雯心想，這秦小娘果然如她所想，都將一切事情推給她們年紀小上了。
「父親，我們年紀小說話是做不得數，但是我有大人們作證呀。」眼見著父親慢慢有些對自己說的事情有所動搖，蘇雯這才拋出了自己的籌碼。
「是的，父親。孩兒已經找了當天蘭汀去請的穩婆，問了事情的原委，她說願意為此事作證的。」蘇明盛也趕緊站了出來，為了讓這穩婆出來作證，他可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劉依凝此刻是聽得有些糊塗了，什麼大人小孩，穩婆之類的。
「你們在說什麼呢？怎麼在我面前打起啞謎來？」劉依凝不解。
秦小娘也皺起眉來，她想不到幾個孩子居然真的有模有樣地去找起人證來。
不過，她也是不懼的，畢竟只是幾個下人的言辭，她只要矢口否認，即便是鬧到官司場上，也不會真判出個罪來。
她也就只站在一旁細細聽這幾個人在她面前說起事來。
見著主母心中頗有疑慮，而且府中的這些人也都沒有聽過她的這些事發描述。
蘇雯便又再把秦小娘如何苛待她們母女，如何支走下人，阻攔穩婆的事情，一五一十細細地說給了劉依凝聽。
就在蘇雯帶著哭腔把這些事情又再說完一遍時，上房的廳堂門又開了，緊接著，就從裡頭傳出一個老太太的聲音。
「你這是非要在府里鬧出個笑話來才肯罷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