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楚雲楓停下筷子,伸手抓住蘇晚晴的手腕。
「你真對此事,全然不知情?」他的聲線溫柔,手上的力道卻又證明他此刻的心境——他迫切想要從中探知到信息。
蘇晚晴有些吃痛,手中的筷子也抓不穩了。
「官人,這事有何不妥?你……你弄疼我了。」她眉頭緊皺,語氣中滿是惶恐和委屈。
楚雲楓依舊不依不饒,「此事你若知情,便速速與我交待。不然……」
他眸子中一閃而過的凶光,與他謙謙君子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蘇晚晴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那眼神中透出的貪婪和邪惡,讓她原本就擔憂的情緒愈發強烈了——
當披著羊皮的豺狼,卸下偽裝,必然是有可怕的圖謀。
她瑟縮著,不敢頂嘴,也不敢說什麼,甚至眼神都不敢對上楚雲楓的眸子。
楚雲楓收斂了怒意,放開她的手,接著用和風細雨般的語氣,說著,「對。你還不知道。岳父大人如今因為吳為吳大人欺瞞聖上之事,已經被軟禁宮中。」
說完,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什麼?父親他被軟禁了?」蘇晚晴雖已出嫁,父親因為妹妹的原因也對自己頗為冷淡,但畢竟母家的榮辱對她仍有影響,她聽著父親出事,不禁十分擔心起來。「吳大人欺瞞聖上?是指何事?」
楚雲楓放下酒杯,任由蘇晚晴的目光急切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曾回看她一眼。
「吳為偽造身份,將流民身份偽造成鄉黨書生,他今日之成就都因身份清明才有機會得到。如果,他一階罪民,又有什麼身份配為帝師?」
「太後知曉此事,便盼吳為欺君之罪。你父親自然也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啊……」蘇晚晴聞言如遭晴天霹靂,她回想起前幾日翻出來的信件,再聯繫上偽造身份的事情,她心中便有一些眉目。
「如今,你還是不要花心思在救你父親之上,倒是想想,如何在你母家倒下之時,獨善其身呢?」
「不可能。我父親乃國公,怎麼可能倒下?」
「欺君之罪,繞是國公也不會被輕判。削爵罷官還是輕的,只怕性命都堪憂。」轉而,楚雲楓面對著她,勾起她的下巴,「不過,你已經是我楚家人,牽連不到你身上。除非……」
「除非什麼?」蘇晚晴心中有個最壞的答案,她只是不願去提。
「除非休妻,你便又是蘇家人了。」楚雲楓短短几個字,卻讓蘇晚晴心中惡寒。
「休妻?我可是堂堂國公之女,你敢?」她一把推開楚雲楓的手,不再壓抑自己跋扈的性情。
「呵。很快便不是了,休你也是為了保全我清遠伯府聲譽,罪臣之女,怎麼配當我的伯爵夫人?」楚雲楓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他俊美的臉龐上,這個笑容無比溫柔,可蘇晚晴只看得到涼薄與絕情。
「你……」她終是辯不過眼前如豺狼一般狡黠的男人,眼角的淚水不知不覺間滑落下來,整個人也癱坐在椅子上。
「喲,怎麼哭了。」楚雲楓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淚,「你若是不想有此結局,便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內情或是證據,交由我呈給太后,我便可以替你求情。」楚雲楓眼眸低垂,捏著手指,看著指尖的淚水蒸騰消散。「太后看在你大義為重,提供證據的面子上,許是會繞過你。既繞過了你,你便不是罪臣之女,我也不會再計較。」
蘇晚晴內心糾結,父親大人往日對她疼愛有加,兄長們對自己也是疼惜憐愛,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去做出賣家人的事情?
原本她留存那封書信,只是為了捏一個蘇雯的把柄在手上,如今,沒想到,竟成了燙手的山芋……
「不。我寧願與國公府同衰共辱,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家人。」她咬著牙說著這樣的話。
「哦?你父親可是自你嫁過來之後,便再無關切問詢,你的兄長姊妹又何人關心過你的生活?真是可笑,你想與他們共榮辱,他們可曾記得你?」楚雲楓攻心為上,此刻盡情摧毀著她的心理防線。
他的話,確也如此。蘇晚晴心中竟有些動搖。
「不。不可以。」她的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極端的情緒衝動,她與妹妹不睦是事實,但她從未想過與自家父母親人割裂開來。
「我不會如你所願的。」她目光堅定地看著楚雲楓,心中已經拿下了主意。
誰知楚雲楓聽了她的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我本來是想省些力氣讓你自己招了便算了。如今,你既然如此抗拒,便也說明,你手中一定有此事相關的證據。你人在我府中,我要找出證據,不過費些氣力而已。」
「我可以等。」
蘇晚晴這才意識到,他其實一開始就是在套自己的話。但已經為時已晚了,她想呼喊自己的貼身丫鬟,卻被楚雲楓即刻阻止。
「你就留在此處,等我的好消息吧?」他捏住蘇晚晴的唇齒,讓她發不出聲音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會那麼絕情的。」
說完,他一甩手,起身便離開了。
出門的那刻,他吩咐左右將蘇晚晴看管起來。
留她在房中哭喊,也沒有任何人管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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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楓搜了兩日,命手下人把蘇晚晴帶著的所有嫁妝以及行李都細細檢查。
開始時,並沒有什麼收穫。
最後,他命人把蘇晚晴練字的所有字帖,過往所有的書信,看過的所有書籍,一頁一頁的翻看。
終於是在一堆文稿中找出一封家信。
「吾之二妹不顧身份,已有私定終身之安排,還請勞心查明男方家世才能放心。不日男方聘書入京,證明三書六禮齊全,做好迎娶準備符合身份,才可八抬大轎嫁入府。不可胡亂將二妹私定終身之事泄漏,萬望知悉。」
信中雖是普通的家書,問候之詞。
但這樣的書信,不應該落在蘇晚晴之手。
她留著這頁書信,肯定另有原因。
小廝們把信紙呈給了楚雲楓,他拿到那封信,研究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了眉目。
書信中斷句十分奇怪,楚雲楓嘗試把信中每句開頭第兩個字和最後兩個字連起來,便能識破其中的奧秘。
「吾之身份,已有安排,還請放心,不日入京,證明齊全,做好身份,才可入府。不可泄漏,萬望知悉。」
書信落款名字是吳為,時間也是在他入京那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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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信是蘇晚晴在蘇雯的房中翻找出來。
當時,她只覺這書信中有吳先生的家世醜聞,便偷偷藏了起來。
蘇晚晴原本打算將這軼聞捅破告知父親,但還不等她說,吳為便被招入宮中為太子師了。
這樁事情,如果只是國公府公子老師這個身份,她告訴蘇清揚,還能以家風不正為由,讓父親辭退吳為。
但是,吳為已經做了太子師,就算提給父親聽,這事情也不會再掀起波瀾了。
於是,她就將此事壓下未表。
蘇雯那邊書信丟了的事情雖然蘇雯也知曉,但信中本就言說隱晦,而且本就是太子一手操辦的事情,她沒有顧忌。
只當是下人洒掃時不小心當廢紙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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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前段時間,蘇晚晴打掃之時,這頁信從書中掉落,彼時她再讀,便也察覺這信言詞有不通之處,想是其中有蹊蹺。
不過,她沒有往複雜的地方想,也就留了下來。
要是蘇晚晴知道,這封信將成為父親的催命符,她便早要將其燒了!
楚雲楓得了書信,心中大喜。太后苦於無法治罪惠妃和國公,現在有了物證,便能助力太后打壓國公府。
這便是他立功之機!
楚雲楓心思縝密,物證在手還是不夠周全。他想了一下,便又去到關著蘇晚晴的房間。
房間里,蘇晚晴因為整日哭泣傷心,已經面容憔悴。
她心中還有一絲絲希望,希望楚雲楓不會發展那該死的書信。
可當楚雲楓微笑著進入房間的那刻,她便知道,這希望也已經破滅了。
「我的好娘子,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楚雲楓給蘇晚晴看了一眼那頁信紙,「這信你留的好啊。」他在蘇晚晴面前拍掌,引得她怒火中燒。
蘇晚晴起身便想奪過信紙,但,不過是徒勞罷了。
楚雲楓身高優勢,又有一些微薄的武學修為,輕巧地就避過了她。
「好娘子,這東西可不能給你。」楚雲楓將書信收了起來,轉而說道,「我將這信紙上呈太后,想必治罪吳為的同時,你父親幫凶的罪責也是落定了。」
「哎呀呀。欺君罔上,安插流民親信在皇宮之中,還是太傅之尊,這是要亂國本啊?國公大人,這謀逆的大棋下的真是精妙啊。」
「你胡說!我父親忠君愛國,怎可能亂國本,壞朝綱!」蘇晚晴聲嘶力竭地喊著,她衝上來便欲與楚雲楓拚鬥。
可她一階女流,又怎麼可能打得過楚雲楓?
才揮了幾下拳頭打在他的身上,楚雲楓壓根都沒有躲避。
「娘子啊,娘子。你這是何必呢。」楚雲楓伸出有力的手,將她控制住。「你莫非還想弒夫不成?」
蘇晚晴已臨近崩潰。
「好了。我也不是來嚇你的,我是有要事與你商量。」他鬆開蘇晚晴的手,「哦不,是有一個機會想給你。」
「……機會?」蘇晚晴這兩日在恐懼中渡過,心智備受摧殘,楚雲楓又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更是無法撼動他分毫。
她的想法,其實早就已經有些動搖。
楚雲楓說的對,蘇家一倒,她便要成為棄婦。
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娘子可願做為人證,舉證偽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