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下共志
就這樣,風小漁在軍營里安心紮下根來。因她治好了郭大將軍,二位皇子對她似乎也與常人不同,那群鬍子花白的老醫生再不敢看她不起。因此小漁變得異常忙碌,背著藥箱,沒日沒夜地奔走在傷兵中間。同史朝義的決戰在即,傷兵治療需得加速。
一日,李適李邈兄弟二人正在軍中巡視軍務,遠遠看見小漁正在救人。只見她口中咬著刀子正按住一個受傷的士兵左手,士兵想是痛急,右手一揮,正中小漁心窩,小漁踉蹌兩步,跌倒在地,輕撫胸口。
二人見狀快步走去,李適眉頭微皺,扶起小漁道:「風姑娘,沒事吧。」
小漁拍拍身上泥土,捋了捋額前亂髮,拱手道:「多謝大元帥,沒事沒事。」
李適關心道:「姑娘莫要過於勞累,我調其他醫師來此處,你休息去吧。」
小漁拒絕的話尚未出口,只見李邈擼起袖子,早已將受傷士兵傷處固定好,「快來救人!」
小漁對李適莞爾一笑,微一施禮:「多謝元帥好意,我不累。」說完匆匆回到傷者面前,面容冷峻,下刀穩准,固定住了確是容易多了。
今夜是八月十四,月亮卻比十五的還要圓。
小漁忙完工作,走出帳外,卻見流雲之中透著一輪明月,映的整個夜空的繁星都黯淡無光,只有太白星還能隱約看見。夜風拂過臉頰,格外的舒適,小漁不禁深吸了一口難得清凈的空氣,將盤了幾天的秀髮放下,如雲朵般垂散在腰際。小漁吃了一驚,什麼時候,自己的頭髮竟這般長了。
李邈此時正在為回鶻遲遲不肯出兵的事憂煩,在兵營里漫無目的的散著步,不知不覺得,竟已經踱到了醫帳面前。他抬起頭,卻見眼前逆著月光的少女,正背對著他,撥弄著自己如海藻般跳動的秀髮,月光將少女的輪廓勾勒出一圈銀色。李邈不由地屏住呼吸,心跳漏了一拍。
小漁感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正是李邈,蹦蹦跳跳過去道:「李喵喵,你來做什麼?」
李邈眼神飄向別處,似是思慮頗多。
小漁眨眨眼睛「你可是因戰事煩憂?」
李邈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小漁嘆了口氣道:「有的時候,你們行軍打仗當真是比我們行醫救人難得多了。」
行醫救人?李邈忽得眼前一亮,看著少女的眼睛壞笑道「小漁,你可願幫我一個忙?」
小漁向後退了兩步,急忙搖手道:「不了,不了,最近甚忙。」
李邈卻行了個叉手禮道:「多謝風大夫。」
小漁轉身欲逃,卻被李邈一把抓住手腕。「別鬧,聽話。聽說軍中抗令板子總免不了的吧?風大夫。」
小漁無奈的聳了聳肩,小聲嘟囔道:「嘖嘖嘖,當時怎得便從亂葬崗上撿了你,瞎瞎瞎。」
「你說什麼?」李邈挑起小漁的下巴,呼吸可聞。
少女清凌凌的眼波映在少年的眼中,帶著月的顏色。晚風幽幽拂過,頑皮地揚起少女的髮絲,輕輕掃過少年的臉頰,李邈心中一陣悸動,輕輕揉了揉前額,覺得自己在軍隊中呆久了有些痴怔,今晚竟覺得這個野丫頭有些美。
「我說王爺讓草民作甚,草民領命便是。」小漁假笑,帶著難以遮掩的不情願回道,絲毫沒有察覺李邈此刻的魂不守舍。
「咳咳,你答應自是極好,這個事說來也簡單。」李邈轉過身去,負著手道:「風大夫,切記,接下來本王的話若是傳出去便是要砍頭的事情。」
小漁正色道:「領命。」
「現下,平亂決戰在即,我之前去回紇本已和牟羽可汗移地建商議好,準備分三路一舉拿下叛軍,誰知在這緊要關頭,史朝義卻拉攏移地建聯合反唐,移地建竟也答應了,眼下已經調動軍馬,到忻州了,這樣我軍不僅失去盟友,還多出一個恐怖的敵人!」李邈握緊了拳頭「不過,我聽說移地建去年和葉護太子爭汗位時受了極嚴重的傷,雖是保住了性命,但卻時時受到遺症困擾,你若是能治好他,那他便欠了大唐一個人情,應該就能按原計劃出兵剿滅叛軍。」
「何時出發?」小漁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軍機不容耽擱,我們明日便出發。」李邈道。
「對了,這次會不會再被敵軍偷襲呀?」想起上次李邈去回鶻被捅了窟窿眼,小漁有些心有餘悸。
「放心吧,這次我把阿仝帶著,便不會有這些問題了。」李邈自通道。
「阿仝?阿仝是誰?」
「我大唐第一劍客,年幼自西域而來,師承李太白,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你不用太過擔心。」
李太白的名聲小漁倒是聽珍珠娘娘提起過,珍珠娘娘說她年少時很是喜歡青蓮居士的詩,覺得快意恩仇,恣意洒脫,只是到了大漠后最常唱得卻是先生的一首詞,詞牌曰菩薩蠻,每每唱到最後兩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時,總會偷偷拭淚,是以李太白的大名小漁已久聞,只是不知他劍術也那麼厲害,就連徒兒也是大唐第一劍客。
第二日,李邈帶著小漁去同李適辭行,因事情機密,帳中只有他們三人,李適是皇長子,理應同去,但因已是主帥,所以需要留守大本營。
李適看著並肩走進帳中的二人微微有些發怔,對著李邈道:「此去請兵,道阻且長,邈弟竟攜帶女雋?恐有不妥。」
李邈道:「風大夫並非我鄭王府女眷,而是營中出類拔萃的軍醫,此去也是履行軍職的,元帥莫要說笑。」於是李邈將計劃告知了李適。
李適擔憂的望著小漁道:「這個任務雖好,但是太過危險,風姑娘若是不願赴險,直說便好。」
小漁感激地看了李適一眼,道:「多謝元帥,草民願意同鄭王一道前往,定不辱使命。」
李適見她執意前去,便應允了。
到了夜裡,小漁正在收拾行李,門帘忽被掀開,小漁沒有回頭,還以為是李邈,「李喵喵,你不用逼我這般緊,本神醫答應你的事情不會賴賬。」一瞥,卻見月白的袍角,小漁抬眼,來人竟是李適,慌忙行禮。
李適扶起小漁「你對我不必拘謹,我來只是同你說一聲,如果有危險,任務不完成也沒關係,本王欠你一個人情,定能保你無憂。」
小漁對著李適莞爾一笑,「謝元帥!」
李適頓了頓,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道:「你同李邈,究竟是什麼關係?你現在可已被他收入房中?」
小漁疑惑地問:「在敦煌時,我救過他一命,什麼叫收入房中?他倒是被我拖在板子上拉入房中過。」
李適微微笑了笑,看這姑娘回答的天真爛漫,似是還沒開竅。
「還有,你要小心我這個弟弟,他可不像你看到的這般簡單。」
小漁愣了愣,心道,不簡單便也拉倒,反正自己光腳的怕什麼穿鞋的。「我記下啦,定會好生防著他使壞,護好我自己。「許是因為珍珠娘娘的緣故,小漁對李適總是心生親近,雖然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還是很高興他這麼暖心的關心自己。
李適笑了笑,道:「你應該也可以,願你任務早日完成。」說完撩開帳簾,負著手,漸漸隱入一汪深邃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