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
胡夜四外看了一遍,口一張,從丹田處吐出一塊方方正正的黑金色物體,他用爪子磨了磨,對著胡止牧嗚嗚了幾聲。
胡止牧一邊點頭一邊道:「大哥說,這是他找到的天鑫砂,讓我們合力將天鑫砂煉化了,從河岸的這頭連到那頭就行,對了,瞿白,連的時候找准當初的陣紋,只要兩邊相連,陣紋自己會有內鏈力,會自己矯正到合適位置。」
三人點頭,當下就行動了起來。而胡夜則因為身體因素受限,幫不上什麼忙,他一身功力全部被這玄天疾火的中焰給壓制了,想煉製這天鑫砂也無法,是以,他便留在了一旁幫眾人留心周圍的環境和可能有的潛在危險,並時不時地好心情地用爪子撥弄一下瞿白。
這下陣雖處在山體的腹地中,地勢和地形因素本來回滋生一些奇特的東西出來,但因這玄天疾火的存在,周圍除了熊熊燃燒的各種火焰和時不時爆開的火花外,倒沒有什麼危險,不,危險其實還是有,玄天疾火本身就是一大危險。
只是這一時半會,玄天疾火的真焰卻不知道躥到了哪裡去了。
「你別鬧。」瞿白終於被胡夜折騰煩了,狠狠推開了胡夜的爪子,正色地呵斥他。
胡夜抱著爪子愜意地將腦袋放到爪子上,無辜地看他——我沒鬧啊!
瞿白:「……可恥!」
「秀恩愛簡直該下十八層地獄……」秦懷一邊認命地賣力分出功力去提純天鑫砂,一邊恨恨地呢喃,呢喃完了,還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旁邊心無旁騖地煉製天鑫砂的青軒,「我什麼時候也能秀一把……」
青軒冷冷地瞥他,讓他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秦懷討好地對青軒訕笑,「親愛的,煉製這天鑫砂是不是很辛苦啊?」
整個天鑫砂的煉製並不算複雜,首先由他和瞿白這兩個戰鬥力和功力相對比較渣的負責提純,提純結束后交由青軒和胡止牧二人煉製。
天鑫砂因為本身特性偏軟的原因,其實並不算難煉製,而且,它也是為數不多的幾樣延展性和連接力非常好的布陣材料,只需薄薄的一點,就能拉出寬二十厘米長一米的薄條,作為陣紋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現在要將這塊狀的天鑫砂煉成款一米長百米以上的輕薄的長條來做連接缺口的陣紋,除了有雄厚的功力做底外,還需要煉製人分出精準的精神力去控制自己的功力,以確保,這寬一米長百米的陣紋前後寬度薄度能保持一致,否則當陣法運轉起來的時候,靈力就會出現分佈不均的情況。
是以,雖說四人是合作來煉製這天鑫砂,但實際,瞿白和秦懷只是做了最為基礎的工作,後期的精鍊和排布拉伸全部要靠青軒和胡止牧通力合作完成。
「是很辛苦,那又怎樣?難道靠你來煉?」青軒莫名就覺得秦懷這一臉討好賣乖的神色讓人煩躁,不禁一反往日不言不語的模樣,順勢就刺了秦懷一句。
當青軒甩出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時,秦懷終年嬉皮笑臉的表情終於有幾分掛不住,他冷了神色,任何一個男人被自己所心心念念的人質疑能力,都不可能再有笑模樣,更何況……秦懷悲劇地意識到,他連反駁的實力都沒有。
胡止牧悄悄從一旁抬眼,看了看突然變得有幾分人氣或者說妖氣的青軒,偷偷吐了口氣,撇撇嘴,再次專註於手上的工作起來。
另一邊逗弄著瞿白的胡夜和被胡夜逗弄著的瞿白全然沒注意到此間發生的小插曲,終於,在四人一獸異常和諧的氛圍中,天鑫砂的煉製倒是相當順利,耗費近十個小時,天鑫砂的煉製便已經進入了收尾工作,瞿白和秦懷早已停了手站在一旁看胡止牧和青軒的動作了。
「吼——」忽然,隨著胡夜警覺的一聲吼叫,瞿白被胡夜的尾巴遠遠掃到了一旁,突變發生在一瞬間。胡夜身上本來還在他控制內的火焰忽然就爆了起來,整個藍紫色的火焰躥出了幾丈高。
瞿白在慌亂中穩住身形的同時,高聲問道:「怎麼了?什麼東西?」
秦懷則下意識地擋在了還在凝神做收尾工作的青軒和胡止牧面前,他與瞿白無聲地相視一眼,看向胡夜,卻覺得眼前這一幕異常滑稽。
因為他們只看到巨獸版的胡夜燃著越來越熾烈的火焰在半空中如雜耍一般,龍騰虎躍很是威武,但卻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作祟。
總不能是「鬼」吧?秦懷詢問地看向瞿白。
瞿白蹙眉——這可是玄天疾火的勢力範圍。
言下之意,即使有也早被玄天疾火燒成了灰燼。
那能是什麼?總不能你男人緊要關頭身上鬧虱子吧?秦懷懷疑地挑眉。
瞿白眼角抽抽,按捺住一巴掌抽過去的衝動,抿了抿唇,權當對方習慣性嘴賤,不再搭理他。
立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瞿白終於得出結論:「是玄天疾火的真焰!」
「什麼?!」秦懷驚詫,忙不迭地去看正上下亂竄的胡夜。
因為胡夜現在巨大的身形和身上詭異的火焰,再加之周圍本就是一片火海,乍一看,確實覺得好像只有胡夜一個人在上躥下跳地唱獨角戲,但經由瞿白這麼一提示,秦懷很快注意到了奇異的地方。
胡夜雖然看著好似毫無章法的上躥下跳,但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確實好像在追逐著什麼東西,饒是自覺自修鍊后各感官能力都成直線上升的秦懷也定睛觀察了半天才看到了總是逗留在胡夜鼻尖前的一小撮暗淡的黑紅色火焰。
這一小撮火焰,既沒有周圍燃著的玄天疾火的外焰那麼磅礴駭人,也沒有胡夜身上燃著的中焰那麼詭譎奇特,若不是刻意去尋找,甚至一不小心就會忽略了過去。
只是……「這就是玄天疾火的真焰?怎麼這麼不起眼?」秦懷好奇。
「至強則至弱。」瞿白以看白痴的眼神掃了秦懷一眼,「玄天疾火最強應該是內層真焰,中間中焰,外層外焰,真焰是核心,雖強,但離了外面兩層,從某一方面來說,可能也是至弱的。」
「那它還往這裡跑?不怕被滅了?」秦懷說著,忽而意識到,「這真焰不會有自己的意識吧?這是趕過來報仇的,因為你男人吞了它的中焰讓它痛失保護層?」
瞿白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的胡夜,「有這個可能。」
山體頂部的巨石伴著翻飛的火焰一塊塊地往下落,整個場景就跟隕石落地差不多,本就高溫蒸騰的空間,溫度立時又攀升了數十度。
雖然胡夜已經儘力地想將真焰往遠一些的地方引,但巨石還是如雨一般無邊無際地往下掉落。
瞿白和秦懷二人一邊調動體內靈氣形成更厚的保護層的同時忙著自避落石,另一邊還要護著依舊在專心致志收尾的胡止牧二人。
不一會兒,兩人身體中的靈力就捉襟見肘了。
「還要多久?」秦懷劈開一塊砸向青軒的石塊后,調息了一下微喘的氣息,看向瞿白。
瞿白百忙之中抽出精力估摸了一下形勢,困難地搖了搖頭,「不好說,收尾是最難的,前面耗費那麼多功力就看這收尾了,收尾能成,這陣紋才能定型,方能發揮功用,否則,一切前功盡棄。」
在變故面前,胡止牧和青軒在明知外界兇險的情況下,還要凝注心神做收尾自然格外考驗兩人的定力。
變故發生的一瞬間,胡止牧還有一瞬間的顫神,不過也幾乎在同時,胡止牧就察覺到瞿白和秦懷正拼了命地在為他們掃清障礙以便他們能安心收尾,漸漸地,胡止牧的心神再次定住,倒是青軒,自始至終都如老僧入定一般,絲毫不為外界所動。
胡止牧不禁又拿奇異的眼神看他——真正能全然不為所動,大部分情況不是心性堅定與否,而是信任問題。
青軒這是完全將自己的安全交給了……他?胡止牧以眼角餘光看了看秦懷,卻受到青軒警告的一瞥——靜心,收尾。
遠處,胡夜依舊在和那一小撮真焰不依不饒地纏鬥著,這邊,瞿白和秦懷一再突破極限地調轉著周身靈力在護衛胡止牧和青軒二人,就在一切漸入佳境,胡止牧和青軒要完成收尾工作,眾人能夠暫時撤離這裡時。
一直和胡夜纏鬥著的真焰好似也察覺了胡夜一直以來想將它引開的動作,雖然它只是一抹靈種,略有意識,並不能做太多思考,但在被胡夜激起了報復心的同時,好像也微微開了竅,它撇開和他纏鬥得一直不相上下的胡夜,直直地就往瞿白這邊衝來。
因周圍的火焰給它做掩護,在它從胡夜眼前消失的一剎那,眾人都沒察覺到它的意圖,等察覺到的時候,真焰已經衝到了瞿白等人百米範圍內了。
青軒才剛剛收斂了功法,完成了煉製,只待和胡止牧將陣紋給填補上就大功告成,卻不想,在真焰衝進他們百米的範圍的一剎那,他心口一盪,立即一口泛著綠的血液噴出口外。
「青軒!」秦懷第一時間發現異常,驚叫。
「糟了!」胡止牧和瞿白頓時急眼,青軒本體是木,他雖能吸收玄天疾火里的靈力,但論起來,終究是火克木,真焰一旦近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秒掉必然是青軒。
胡夜也在第一時間借著周圍石壁之力一個后蹲,沖了過來,再一次纏住了真焰。
真焰雖小,又失了中焰,早已呈現了強弩之末的趨勢,但剛剛才收了中焰,還沒完全克化,身上有同源之氣的胡夜一時半會還真不能耐真焰如何。
真焰已然看出這邊有胡夜看重的東西,也許就和它失去的真焰一般重要,於是真焰更是不依不饒地往瞿白他們這個方向躥過來。
纏鬥,也許真焰並不能從吸收了中焰的胡夜手中討得好處,但是單輪逃竄,胡夜卻並不能每一次都攔住它。
就在這一截一躥中,真焰已然又近了瞿白他們幾米。
青軒已經盤腿打坐力求抵過這一此的天敵之爭了,只是看其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就知道,情形並不樂觀。
胡止牧手裡還操控著煉製好的天鑫砂,但僅靠他一人,也不可能將缺口給填補上。
緊要關頭,瞿白再做不得太多思考,只交代秦懷道:「你守著青軒,我去幫止牧填補缺口,做完這些我們就撤。」
秦懷胡亂地點頭,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青軒身上,臉上稍早前被青軒刺了的不快早已無影無蹤。
瞿白和胡止牧立即行動,瞿白掌控著天鑫砂的這一端,由胡止牧負責到地下河的另一端去黏粘陣紋。
前後不過一刻鐘,就在胡止牧大聲對這邊高喊道:「缺口填上了,我們快撤!」的一瞬間,青軒忽然爆出一聲悲愴的長嘯:「不——」
瞿白和胡止牧心間都是一陣震蕩,立即回頭看去,只看到一個被黑紅色火焰給包圍了的人影——秦懷!
這是怎麼回事?!
幾人還沒來得及多做思量,遠處的胡夜便踏著火焰四蹄飛速跑過來,長長一聲吼后,胡止牧立即回神,用力一拍,從背後將瞿白拍到胡夜背上,然後撈起嘴角掛著綠色血液,眼眶血紅的青軒就跟著胡夜往外沖。
一陣灰頭土臉的奔跑,瞿白本能地緊緊抓住身|下胡夜身上的皮毛,他能感覺到自己周身就像被火燎了一遍一樣,火燒火燎的疼,疼得差點入骨,但莫名的,他就是知道,這種被火燒的感覺絕對不是來自身下的巨獸的,即便是這種時刻,他也相信身下的巨獸一定會控制好身上的火焰,不讓它們傷他分毫。
等到身上火燒的感覺終於減輕時,瞿白才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上陣。
瞿白抬頭看了看四周,身下的是巨獸版胡夜,身後跟著的是和他同樣狼狽的胡止牧和青軒,而那個總是要時不時犯賤一下的秦懷卻真的不見影跡。
沉默半天,瞿白才看向青軒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在胡止牧和他一起忙著填補缺口的當口,除了不能說人話的胡夜,大概也只有青軒知道發生了什麼。
青軒紅著眼眶發愣,像是還沒從裡面的情形中醒轉過來一般,就在瞿白準備問第二遍的時候,青軒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卻不是他早先的青綠色血液,而是一口墨綠中帶著點妖冶的紅的血液。
「不好,居然吐出了精血,瞿白快來幫忙。」胡止牧眼疾手快,一把撈起吐完血就往後倒的青軒。
「這到底怎麼了?」饒是一路走來,即使擔憂著胡夜處境也依舊冷靜自持的瞿白也有些亂了手腳。
一行人中只有胡夜的獸瞳中略過一縷看透事情的晦暗,他低聲對著胡止牧嗷嗚了幾聲,胡止牧的臉上慢慢露出一抹瞭然的神色,「我早猜到了,也只有他自己,才覺得自己還是那個佇立風雪崖的無感枯木,卻不知道,有人花了十年時間,已經在他心裡種下了一粒種子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