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養傷
師傅在屋裡叫著八師弟的小名,我推了推身旁正在發獃的八師弟,他回過神,急急忙忙應了幾聲,師傅讓他去自己屋裡拿幾樣葯和針線,準備給沈葉兒的未婚夫縫合傷口。
「白師兄,你剛剛問的年輕男子是誰?」沈葉兒擰緊眉尖,小臉兒直往我面前湊。
「沒什麼。」我心裡砰砰直跳,含糊地回了幾句。
「白師兄,你該不會認識那捧月教的人吧?」沈葉兒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那捧月教人人都冷血無情、濫殺無辜,你少跟他們沾邊才對。」
「不認識。」我垂眸掩飾住眼底的慌張。
沈葉兒狐疑地上下打量我:「白師兄,你方才明明問我……」
「你可能聽錯了。」我迅速打斷她,不想再與她糾纏這個話題。
「不可能啊……」沈葉兒嘟囔了幾句,「不過從古自今,那些愛上邪教之人的女子,哪個最後不是落得個灰飛煙滅的悲慘下場,比如說那蘭國公主,愛上一名邪教教徒,懷上骨肉之後卻被拋棄,最後自盡於宮中,還有那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無花殿大使女,不也是被邪教之人誆騙,差點引得師門眾人被屠……」
聽著沈葉兒喋喋不休,我有些心煩意亂。若不是跟符顏相熟,也許我就同其他人一樣對這捧月教的人憎惡至極。
這些日子我夜夜從噩夢中驚醒,夢裡全是支離破碎的軀幹、肢體,層層疊疊,死狀慘烈,空中濃郁的血腥味直叫人反胃,不遠處屠殺還在繼續,冷冰冰的面具背後藏著一張張扭曲的面孔,手起刀落,人們紛紛尖叫著逃跑,然而根本無法擺脫被殺的命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暗處踱步而出,素衣之上血跡累累,宛如地獄中沐血而行的催命使者,他的臉模糊不清,唯有那陣陣呢喃聽得十分真切:白繁……白繁……
「白師兄?白師兄?你在聽我說話嗎?」沈葉兒用手肘碰了碰我。
「嗯……在……你繼續說……」我渾身一顫,還未從那血腥的場景中緩過神。
「倘若我再遇到那捧月教的人,我一定要將他們千刀萬剮,為我未婚夫報仇。」沈葉兒白凈的臉蛋上忽然掛起一記陰狠的冷笑,眼裡恨意滔天。
「你不被人家一把拿下就不錯了,還妄想報仇。」我忍不住嘲諷道。
沈葉兒柳眉一豎,杏眼一瞪,剛想與我爭辯,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你進來吧。」師傅探出腦袋。
沈葉兒緊繃的臉上瞬間露出欣喜之情,她連連道著謝,然後提起裙擺躡手躡腳進了屋,我與八師弟魚貫而入,見她側坐於塌邊,心疼地用手帕為她未婚夫擦拭著臉上的血斑。
「他明日就能蘇醒,但還需一個月靜養。……」八師弟又將其他注意事項一一吩咐給沈葉兒。
沈葉兒一邊逐字逐句聆聽著,一邊緊緊握住她未婚夫的手不放,看著這兩人感情這麼好,我心裡居然有點酸溜溜的。
師傅的「玉手」之稱不僅是因為他的手纖細如蔥、骨節分明,我曾打趣道他生了一雙女子的手,更是因為他那雙手可以從閻王爺手中把人搶回來,只要還有一息尚存,師傅就能讓人起死回生。
不得不說沈葉兒情急之下,還能想到上山來求救,她也算是機智了一回。師傅妙手回春之下,沈葉兒的未婚夫果真第二日幽幽蘇醒,剛一醒,沈葉兒就欣喜若狂地跑來讓師傅去瞧瞧。
「沒大礙了,休養幾日就能下床走動。」師傅笑眯眯地回頭。
「少卿,太好了,你沒事了,嗚嗚嗚……」沈葉兒懸著的心總是落了下來,她眼裡噙著淚,又是激動又是歡喜。
「葉兒……」榻上剛轉醒的男子啞著嗓叫了一聲,費力地握住沈葉兒的手。
「少卿,你小心點兒,小心傷口又裂開了。」沈葉兒小心翼翼地把她未婚夫的手塞進被褥里。
「對了,沈葉兒,你未婚夫姓什麼?」我一時興起,多了句嘴。
「姓武,他名喚武少卿。」
「咦,武家,那不是皇後母家……」師傅頗有深意地瞟了眼武少卿。
一般來說,這種官宦子弟一定是找門當戶對的少女成婚,武少卿居然找了沈葉兒這樣的奇女子當未婚妻,也真是少見,令我刮目相看。
「不是的,是多年前……我父親救了武伯父一命,然後兩家就訂下了娃娃親,那時候我們倆還沒出生呢。」沈葉兒一向大大咧咧,這會居然臉上浮起了兩團紅暈。
武少卿深情脈脈地凝視著沈葉兒,沈葉兒羞澀如豆蔻少女。
「對了,葉兒,你帶我離開時,軍中可安好?」武少卿掙扎著要起身。
「我離開時,和你一樣傷勢嚴重的人還挺多的,隨行的軍醫正在給他們治病。」沈葉兒稍稍思索了會才道。
武少卿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嚴肅地對沈葉兒說:「葉兒,我得回去,我們追了約莫一個月,好不容易尋到他們的蹤跡,這次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不行,不行,你傷還沒好呢。」沈葉兒一口回絕。
「不是,你聽我說,此事萬分緊急,他們挾持了一個村的男女老少……」武少卿剛起身,腹部一陣劇痛,又倒了下去。
「少卿,少卿!」沈葉兒驚慌失措。
師傅無奈地摸摸鼻尖,擼起衣袖——又是新一輪的縫合傷口、換藥,並且警告武少卿,若再亂動,人就廢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捧月教的人殺了我許多弟兄,我咽不下這口氣!」武少卿疼得倒抽涼氣,眼圈卻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