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契子

「寡人白手起家打下這偌大的康國,經歷過苦難也享受過榮華,聽到過許許多多的百姓心聲,也見過萬千人生起伏。」

皇帝聲音聽起來有些中氣不足,還有些沙啞,但他依然挺直了腰桿,不曾半分退縮。即使他面對的,是一位突破整個皇宮防衛的刺客。

「寡人半生征戰,為的是什麼?為的是這天下盡入我手么?那又有什麼用!一日不過三餐,卧榻三尺足矣。寡人一生所求,是這天下百姓的一日三餐,是這萬萬黎民的三尺卧榻!」

康國皇帝老邁非常,但楊猛知道,他才四十歲。

此次行刺,是為復仇。

康國勢大,自西北立國開始,一路東征西戰,短短四十年,先後滅掉三十三國,五年前更是越過大江收服了江南十二國,殺的各路王室貴族人頭滾滾,縛手投降者能留得一命,余者皆殺。

老皇帝緊了緊手中寶劍,即使面對這註定無法匹敵的刺客,也沒有放棄的打算:「寡人未曾徵兵,卻得了這大康百萬雄師,百姓子弟來投者不計其數,青壯者優中擇優,百萬大軍無有二意,寡人天下歸心!」

看著這一臉堅毅的皇帝,楊猛眼前浮動的卻是一家老小人頭落地的畫面,鮮血四濺染紅庭院,心中殺意漸漸瀰漫。

自楊猛穿越這歷史上的康國以來,無父無母的他唯一有牽挂的就是清國六王爺一家了。老王爺的收留教養,讓他擁有了這一身傲視天下的武功本領,想到老王爺死前親手綁住自己的雙手,楊猛內心黯然。

「小猛,不要報仇,本王知你來歷神秘,但這天下,大康軍所向,神佛妖魔齏粉一般。小猛,本王夠本了,享盡了民脂民膏,是時候還債了。本王苟活下去也沒意義,但你,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去吧,綁了這雙手,康人不會殺你的。」

老王爺最後的時間裡,靜靜的坐在庭院中,聽著牆外的戰鬥與慘叫,就像睡過去一樣。

老皇帝抬手束起長發,寶劍橫陳:「聽聞天下第一刺客楊無敵,劍出分海,此間你我不過三丈距離,為何還不出劍?」

楊猛聽完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瞎!老子兩隻手都在這裡了哪裡有劍?!你就說你是不是瞎!」往地上吐了一口血痰,抬頭接著罵到:「你個老牲口養那麼多侍衛幹嘛,還都那麼厲害!老子劍早就砍斷了!草!」

老皇帝有點懵逼,天下第一刺客這麼沒溜么?正想說什麼卻見楊猛轉身而去。

「皇帝老兒,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希望,你能和他一樣!」前後反差太大。

老皇帝突然暴怒非常,手中寶劍脫手而出,擲向楊猛,劍鋒插在楊猛身前石磚,老皇帝大聲喝道:「寡人一生未曾受人這等欺辱!劍給你,你來殺我!」

楊猛頓住腳步,寶劍猶自顫動,劍柄上寶玉耀眼。

他猛的拔出寶劍飛身而起,瞬間來到老皇帝身後:「老子就不殺!」

說完內力吞吐,猛力震動,寶劍應聲而碎,就連劍柄都碎成兩半,然後施施然向外走去。老皇帝氣急,四下環顧,抓了地上的半個劍柄就扔楊猛,卻被楊猛回身抓在手裡,楊猛說道:「我報不了仇了,清國六王爺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我卻下不了手了啊。兩世為人,夠本了!」說完有些落寞,原地站了一會兒。

老皇帝好像突然氣消,也站在原地等著。

「侍衛無罪,卻死於我手。但他們是為你死的,你該好生撫恤其家眷。」

「何須你來多嘴,寡人就算今天死在這裡,他們家人一樣能安享晚年!」

「若真是如此,老子才真是死而無憾!皇帝老兒,我死後,將我撒入東海。」

說完,楊猛走出宮殿,面向望不到頭的大康軍隊。楊猛仰起頭,張開雙手,一陣箭雨落下…

又是個沒有新意的周五晚上,嚴格來說已經算是星期六凌晨,酒吧街上的男男女女,一如既往的在燈紅酒綠里縱情。初春的凌晨微冷,但來自古老基因里的慾望,在這個季節里膨脹的格外快。

張三從破舊小區的半拉鐵門鑽出身來,看了一眼老街對面閃著霓虹的酒吧招牌,回頭踩著橫流的污水往老街深處走去,那裡有自己現在的家。雖然破舊又逼仄,但擁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對張三來說已經足夠滿意。

東臨市近幾年發展勢頭很猛,雖然行政上屬於岳東省,是個地級市,但是經濟體量已經遠超地級市的水平,據說東臨早就可以升級直轄市,但是岳東省一直不撒手,這才限制了東臨進一步發展,否則東臨早就是舉世聞名的大都會了。

這是張三聽地攤上老頭們借著酒勁吹的。

拐過前面的小路口,就是自己的小天地了。近一星期,每天這時候都是張三最開心的時間,自從記事以來,第一次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第一次可以一個人睡一整張彈簧床,第一次可以不用排隊上廁所,對於很少吃飽經歷的他來說,每頓兩個饅頭一個葷菜都是至高的享受!這也是他願意在那個街邊黑攤兒端盤子的原因。

當然,其他飯店不願意雇傭他也是個原因,雖然17歲了,但長期營養跟不上的原因,他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

東臨的這片貧民區是個相當落後城中村,市官家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想要解決這片疥癬,但是當地的村民直接獅子大開口的態度,徹底打消了願意出資的地產開發商。官家想著等到村裡人們實在受不了了自然會妥協。村民抱著一夜暴富的美夢不願撒手。

於是就這麼拖著。

天然氣暖氣一直就通不進去,只給了保障生活的水電,更不用說公共設施了,整個貧民窟里住著上萬人,數來數去也就十來個路燈還能亮。

張三家門口最後一段路格外的黑,因為他只能租得起最便宜的房間,而最便宜的房間有著最垃圾的地段。

終於摸到門口,喜滋滋的掏鑰匙準備開門,突然腦後一疼,接著就是天旋地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塊板磚在眼前迅速放大。

張三感覺頭髮里溫熱的液體流下,他感覺到自己靠著牆根滑落在地上,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自己溫馨的小天地里亮起電燈,兩個模糊的身影在裡面粗暴的翻找,然後,世界全黑。

他很不甘心,他才剛剛擁有這種生活一個星期,他還沒有去過老街對面的霓虹燈下,還沒有嘗過街攤兒老頭口中的茅台,他還沒做的事情太多了,就這麼不甘的,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搶劫者罵罵咧咧從小屋裡跑出來,臨走還踢了倒在地上的張三一腳,罵了聲窮鬼就跑進黑暗巷子不見了蹤影。

電線掛著燈泡照亮了這污穢又罪惡的小角落,有小飛蛾追逐著被風吹的搖晃燈光。燈光在門裡一晃一晃,也一下一下照亮倒在門外牆角的張三。

時間慢慢流逝,如果地上的張三在這裡躺倒天亮,估計就徹底涼了。

時間剛到凌晨一點,子丑交會時。

有一霎那恍惚,或許只是一個念頭劃過的時間,在這麼一瞬間,整個世界有了一絲絲不協調,但轉瞬即逝。

而地上的張三,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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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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