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蔥油餅和大骨湯
把家裡收拾好后，唐雲洲叫過唐云云和唐雲起，三人坐在炕上，桌上擺了三塊整的銀元寶，並一把散碎銀子。
唐雲洲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這些就是家裡全部的積蓄了，攏共有二十兩左右。」
說著伸手指著牆角的一個細高瓦罐，露在外面的部分可以判斷裝的是字畫一類的。
從得到的記憶來看，唐家父母是靠著賣字畫養活孩子們的，因為是意外身亡，所以還留下了幾幅未賣的字畫。
二十兩銀子在普通人家確實算很大一筆錢了，難怪唐老太和唐大怎麼趕都死皮賴臉地想要接手唐家父母的遺產。
可對於兄妹三人來說，這些錢就遠不夠了。
唐云云沒有向唐老太撒謊，大哥病弱，每月只葯錢就得三兩銀子，小弟年幼，日後還要去學堂上學，每月的束脩、在學堂的開銷，也需花費頗多。
唐雲洲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好看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本就蒼白的面容更顯憔悴。
「云云，阿起，別擔心。哥哥雖然身體不好，可若只論字畫，我未必比父親差，也算有個養家糊口的本事。只要咱們兄妹三個在一起好好的，我日後也有臉面去見爹娘了。」
唐父寫的一手好字，繪畫上的造詣更是精妙，唐云云只學了個皮毛，唐雲起年齡太小，唯有唐雲洲不僅得了唐父真傳，甚至隱隱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意思。
種田要賺錢的話還需要一定的生長周期，原本為家裡經濟情況捏一把汗的唐云云終於放心下來，看來基本的溫飽問題不需要她操太多心。
一下子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唐云云心情鬆快，從炕上下來站定：「天色也晚了，今天忙了一天，我來做頓飯吧。」
唐雲洲詫異地看著撩起袖子就要往外走的唐云云，「云云，你會做飯嗎？」
差點忘了原來的唐云云是個只會刺繡女紅的小姑娘，唐云云穩住臉上的表情，語氣誠懇堅定：「哥，看娘做了那麼多次，我早就會了。」
唐云云先去廚房看還有什麼，裡外翻找了個遍，米面都還有不少，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小罐鹹鴨蛋，一筐白蘿蔔，鍋碗瓢盆砂鍋湯罐倒是一應俱全。
這可讓身為老饕的唐云云犯了難，她雖然做的一手好菜，愛吃也會吃，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這麼兩樣東西，她實在是做不出什麼。
家裡又是病人又是小孩的，唐云云想做得有營養點。
心一橫，唐云云和大哥要了五十文，跟著記憶里的道路往集市走去。
胡屠戶已經準備收攤了，今天買肉的人沒有以往多，原本該賣個精光的豬現在還剩小半扇，躺在案板上等待分割。
雖說夏天已經過了，可畢竟才剛入秋，隔了一晚，這些肉就賣不上今天的價了，胡屠戶長嘆口氣。
唐云云遠遠看見胡屠戶，連忙笑著跑了過去，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可可愛愛，「胡大哥，還有五花肉嗎？我買一斤。」
多買一斤肉就多賺一點，胡屠戶樂呵呵地割了一斤肉，正打算用油紙包起來，唐云云卻看見了被扔在旁邊的豬棒骨。
眼底瞬間爆發出一道精光，唐云云指著豬棒骨問：「胡大哥，這骨頭怎麼賣啊？」
胡屠戶撇了一眼扔在一邊的棒骨，語氣不甚在意地應答：「這東西又不能吃，只能喂狗，你要是要的話這些算你十文錢，加上肉，一共四十文。」
看著那邊堆起來小山似的棒骨，居然沒有一斤肉貴，唐云云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的人還不吃骨頭。
這不就撿漏了嗎！別人不會做骨頭，可是她會啊，砸碎了和蘿蔔一起燉煮，鮮美到難以言喻。
帶著一大包意料之外的驚喜，唐云云開心地回了家。
看到妹妹帶回來一堆骨頭，唐雲洲困惑不已，「云云，你買這麼多骨頭是要幹嘛？」
打開油紙包，拿出兩根棒骨放到案板上，唐云云哼著小歌把剩下的骨頭包好放在一邊，「哥哥，這個燉湯很好喝的，而且還營養。」
唐雲洲腦中閃過一系列可能，包括妹妹是否因爹娘的去世受打擊太大，開始胡言亂語了，骨頭怎麼能吃呢？
「云云，雖然現在家裡的情況不比爹娘在的時候，但也不至於要吃這些吧，有哥哥在，不會讓你們受委屈的。」
唐云云眉頭一挑，她的手藝可是令她爸媽都拍手叫絕的，「哥哥，你等我做出來先。」
有了骨頭，肉就不急著今天吃了，唐云云把包著油紙的五花肉放進籃子里收好，打了一盆清水，開始清洗骨頭和蘿蔔。
唐云云熟練地把棒骨剁碎，洗好的白蘿蔔切成塊，放進鍋里一起燉煮，再加入大把的香草，沒一會兒就香飄四溢，聞著就讓人饞嘴。
在灶台邊添柴燒火的唐雲洲被這香濃的味道招惹得口舌生津，這味道衝擊著他的感官與認知，他從沒想過骨頭燉的湯能這麼香。
趁著湯還在燉，唐云云和面準備烙兩張餅。
這時候葷油是昂貴的生活用品，但唐家父母雖然住在普通的茅草屋裡，卻很注重生活品質，廚房裡有滿滿一大碗豬板油。
唐云云瞧著這一大碗豬油，想想唐家父母平日的作風，心裡生出點奇怪來，他們一點都不像普通的農夫。
餓著肚子想這些顯然沒有眼前的食物重要，唐云云略略思索后就將其先拋到了腦後。
挖了一塊雪白的豬板油抹在煎鍋上，獨屬於葷油的香味在空氣中逸散開來，混合著豬骨湯的香濃，沒人能禁受的住這種誘惑。
揪一團麵糰用擀麵杖擀成圓餅，麵餅一接觸到燒熱的鍋底就發出滋啦的響聲，瞬間煎鍋上空就升騰起一股煙火氣。
烙到半熟后翻個面，原本挨著鍋的那一面已經變得焦黃誘人，稍微抓一點鹽均勻地灑在烙餅上，等另一面也熟了后就可以出鍋了。
原本還有點疑慮的唐雲洲徹底被這香味打敗了，連乖乖坐在裡屋看書的唐雲起都跑了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扒著門框探頭往裡看。
唐云云掀開湯鍋蓋，撒入一小撮鹽後用湯勺攪拌均勻，舀起一勺，濃稠發白的誘人湯汁里有一截帶著點碎肉的棒骨，骨湯的香味隨著蒸騰的熱氣直往人鼻子里鑽。
白生的蘿蔔已經被骨湯煨煮得瑩白飽滿，只是看著就覺得汁水豐沛，一口下去必定滿口濃香。
每人盛了一大碗骨頭湯，唐云云端著烙好的烙餅，三人一起進了主屋，將湯和餅在炕上的小桌上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