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大奔的炫富
回想起上一次吃霸王餐,已然是十一年前。
那時候我們的年齡在19-20之間,如今我們都跨過了三十這道坎。
時光如水。
這個夜晚大奔相當懷舊,他出了個餿主意:「要不我們去找個吃宵夜的地方,再來重溫一下當年的故事?」
我說:「可以,但是上次我殿後過了,這次不能把我算進去。」
林少:「我同意這個觀點,你們也為我考慮下,就我現在這體型,殿後肯定會出事。以前當熱血青年的時候,跑起來都玩兒命,確實是超人的速度。現在嘛,怎麼看都被人超的速度,估計沒跑出幾步就被追上了。」
大奔:「這意思是你跟老牛先撤,我跟小風殿後?」
小風接嘴道:「不是,是我們三個先走,你一個人殿後。」
大奔不幹了:「憑什麼?」
小風理直氣壯:「***誰叫你當年炫富?」
聽到這話,我們都笑了。
十一年前的某月28號那天,我們吃了霸王餐,這種事兒來一次就行了,也不能天天走這種路線。到了29號,大奔離奇失蹤,我們三個挨了大半天之後,終於在宿舍樓下邂逅了厚道的班長,好說歹說從班長那裡蹭了三包泡麵。
我們把麵湯都喝得一滴不剩,終於有力氣來討伐大奔了。
林少說:「這小子肯定偷偷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我說:「對待這種脫離組織的人,一定不能客氣,等他回來讓他寫三千字深刻檢討。」
小風:「檢討個鎚子,直接踹他肛門。」
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奔背著一個包,哼著歌兒回來了。
瞧他那氣色,必然是吃飽喝足了,真正挨餓的人絕對沒他那種心情哼歌。
我問:「去哪了?」
大奔:「見老同學去了。」
我說:「怎麼沒通知我一聲?」
大奔:「中午我走的時候,你還沒起床呢。」
我說:「見哪個老同學?」
大奔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電子科大那個。」
聽到這話,我開始理解大奔了。
高中的時候大奔就跟我們吹牛逼,說是曾經有個姑娘苦戀他很久,那時候我們還不相信,後來發現果然有個姑娘一直苦戀他,那姑娘就是他初中時期的學習委員。
後來那姑娘去了電子科大,關於那所高校,江湖上有這麼一個傳說:科大很大很大,美女很少很少……
從前大奔見到那姑娘就躲,而今天他居然主動去見了那姑娘,可以想象大奔已經被逼到了怎樣的絕路。我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都不忍心再讓他寫檢討了。
林少沒管這些,他興師問罪:「你電話不是停了嗎,什麼時候跟你老同學聯繫上了?」
大奔表情很沉痛:「昨晚我聊qq碰到她了……」
小風問:「然後呢?」
大奔一副很有尊嚴的樣子:「我本來想找她借點錢,死活開不了口,我乾脆就對她說,要不你請我吃頓飯吧,頂多我下次請你吃兩頓。」
我震驚了:「那你不是把自己套進去了?這麼算起來,你一共要跟她吃三頓飯。」
大奔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是啊,老子當時餓暈了,也沒想那麼長遠。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是個傻逼啊,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早知道我還不如直接跟她開口借錢好了。」
林少抓住重點問:「別說那些虛的,你今天和她都吃了什麼?」
大奔突然很靦腆:「不好說,說了怕大家罵我炫富。」
小風怒了:「快說,到底吃啥了?」
大奔很扭捏:「何必呢,我知道你們今天多半沒吃東西,像我這種吃飽了的男人要是再跟你們炫耀我今天吃了什麼,我的良心會深深地鄙視我自己,以後我就再也不能跟你一起快樂的玩耍了。」
「滾,你說不說?」林少都動手了,他揪住了大奔的衣領。
大奔威武不能屈,淡然道:「好吧,我說,我跟她吃麥當勞了。」
林少當場抓狂了:「尼瑪吃頓麥當勞也算炫富?」
我想了想說:「怎麼就不算炫富了?跟我們這些啃泡麵的貧困青年相比,他這種吃麥當勞的人簡直就富得流油了。」
林少也想了想,說:「有道理。」
小風也沉思了片刻:「說的也是。」
大奔很騷包的撩了撩額前的頭髮,根本就不搭理我們了。
幾秒鐘之後,他的髮型徹底亂了,像他這種脫離了群眾的炫富的男人,必然要承受人民群眾的怒火。我們群毆了大奔一頓,心裡總算平衡了。
在那個過程中,大奔一邊反抗一邊轉移我們注意力:「別動手啊,繳槍不殺,繳槍不殺,我有投名狀,我還有東西沒拿出來呢!」
很多年以後我依然記得,那個夜晚,大奔在他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了八袋速食麵,那個年代流行的一塊錢一包的統一速食麵。
我問他:「你不是沒借錢嗎,泡麵哪來的?」
大奔說:「臨走的時候我厚著臉皮跟她說,我沒錢坐車了,她給了我十塊。我用了兩塊錢坐公交回來,剩下八塊全給你們買泡麵了。」
他話說完,寢室里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過了很久,林少罵了一句:「媽的,你的尊嚴就值十塊錢。」
說這話的時候林少帶著濃重的鼻音,好像在哭。
小風什麼都沒說,溜到廁所里噓噓去了。
我陷入了回憶中,記憶里全是有關大奔的往事,大奔偶爾會做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傻事,而其中一些傻事,總讓我莫名其妙的想哭。
那晚氣氛變得很死寂,大奔終於風騷不起來了,他說:「哥幾個別這樣啊,我錯了還不行嗎?要不這樣,下次吃霸王餐,我來斷後!」
他肯定沒想到,過了十一年,我們終於把這事兒想起來了。
估摸著大奔自己也想起了當年的承諾,他惶恐了:「這種舊事重提的跨度也太大了吧?我剛從吃的很飽,你們也飽了吧?大家都不小了,不要再去做那種熱血青年才做的傻事了,沒意思。」
林少說:「我覺得挺有意思。」
小風說:「我覺得我還能再吃點。」
我說:「沒關係,吃不完還可以打包。」
大奔哭了:「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我們都沒回答他,好像都默認了。
有本書里說,成長的代價就是把良心一半給狗吃掉,另一半小心隱藏起來。
無論大奔如何反抗,我們都鐵了心,今晚一定要去再吃頓霸王餐。
這上天給我一千個假設,我也想不到,一頓霸王餐會吃得那麼傷感。
我們找了個適合逃逸的路邊燒烤攤,其實大家之前吃火鍋都吃得很脹了,根本吃不下去燒烤,只能閑著蛋疼扯閑篇。大奔做出了斷後的決定,大家都放過了他,然後就把話題扯到我身上了。
當時林少問我:「最近還在寫東西嗎?」
我說:「從昨晚開始,又在寫了。」
林少忽然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寫了那麼多年,哪一年才會寫到我?」
我直接被問懵了,我想過寫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可是沒想過寫身邊的朋友。
趁著我在發矇,大奔跟著起鬨:「你寫了那麼多故事,啥時候才會寫到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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