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家福摔傷
余家福心急如焚,可是受限於村裡蜿蜒曲折的土石路,他想快也快不了。
其實他也清楚地知道馬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麵包車,他只是更擔心妻子春麗的安危。
馬車的聲響驚嚇到了路邊幾家的狗,它們狂吠不已,越發讓余家福本就煩躁的心狂亂不已。
好不容易就要出村了,他不斷地揚起馬鞭,將心中的憤恨一股腦兒發泄在馬兒的身上,馬車不斷地向前飛奔而去。
然而,剛剛出村口兩百餘米,馬車在通過村口那座年久失修,連隊護欄都沒有的石拱橋時,站在馬車裡一手握著馬鞭,另一手拉著馬韁繩的余家福不知怎麼的突然一個趄趔,雖然沒有摔倒,拉馬韁繩的手卻條件反射性的猛然收緊。
糟糕!馬兒的頭被猛然拉歪,跟著失去了控制,徑直就從4米多高的石拱橋上掉了下去。
「啊~」
余家福失聲尖叫出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跟著馬車掉進了河裡。
河道雖然不深,但足夠寬,並且水流算不上湍急,河道的兩岸都積存了厚厚的淤泥,還長滿了厚厚的水草。
馬車的木質車箱一整個倒扣過來,落在河道的正中,馬屁股連著大半個身子落在水裡,馬脖子以上的部分架在了高出1米多的河岸上,更致命的是兩根圓木車把,其中一根死死地壓在馬背上,另一根則是像利刃一樣插進了馬脖子里……
可憐的馬兒頓時血流如注,奮力地悲鳴著,沒有被完全壓死的腿腳不停地亂踢著,在做生命最後的掙扎,好一會兒才沒了聲息。
余家福被甩飛好幾米的河岸上,直接把河岸那厚厚的淤泥砸出一個深坑,在淤泥的緩衝作用下,他只是短暫昏迷過去,僥倖撿回一條小命。
良久,余家福清醒過來,一種渾身欲裂的疼痛賢緊緊包圍著他,他深陷在淤泥里,一動也不能動。
他瘋狂地吶喊幾聲,想要以此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前來搭救自己。
可是,就算住得最近的趙國良、趙國存兩兄弟家也離石拱橋足足一千餘米,沙啞的聲音又被此起彼伏的狗吠給淹沒,沒有人能夠聽得到他的呼喊。
沒多久,他就放棄了呼喊,靜靜地等待著破曉的到來,那個時候,就一定會有勤奮的早起的人經過這裡下地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余家福被早起下地的趙國良發現了。
「喲,余家福?你這是怎麼搞的?從橋上干下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喲,這不是李保華的寶馬嗎?前天王大麻出大價錢想給他買還捨不得賣,可惜了!只能吃肉了!」
「媽的,也算你個狗x滴命大福廣!不過不雜個,不是都聽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而且你狗x滴名字里不就帶個福字嗎?」
趙國良如發炮珠,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可余家福只覺得羞愧難當,一直沉默著。
「來,看老子今天做回活菩薩,把你弄出來先!」
趙國良挽起手袖,伸手去拉還四平八穩陷在淤泥里的余家福。
可是,就在他稍稍一用力往外拉時,余家福就疼得咧起嘴來,尖叫道:「哎呀,別動!可能肋骨斷了!」
「哦,那你等起,老子去搬救兵先!」
然後,趙國良先跑回家把余家福掉河裡的事告訴了自己的老婆,並讓她去把上村的李保華找來。隨後,他又先後叫上了隔壁的弟弟趙國存等人。
片刻之後,趙國良一行十餘人就提著鐵揪、鋤頭等農具,浩浩蕩蕩地奔忙到河邊了。
人多力量大,眾人七手八腳就刨出了余家福,幾名壯漢在一片嘈雜的叫嚷聲中把他放上了趙國存家的馬車上,隨後將他往醫院送。
「至於李保華的寶馬么,等他來了再說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涼拌!」
「燒水起鍋,煮肉乾酒!」
……
余家福掉河摔斷肋骨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便飛遍了村裡的每個角落。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扼腕嘆息,更多的女人還將他當成反面教材,說教起自己貪杯的男人。
「哎,還以為他早去了縣醫院呢,誰知道~竟然發生這種事情!」李保華有些埋怨自己昨晚沒有阻止住余家福。
「好好的,大半夜去什麼縣醫院?」
眾人不解。
李保華一時語塞,他總不能如實相告說他媳婦被自己妹妹帶人連夜抓起引產吧。
但是,人群里馬上就有人說出了這個真相。
「哎呀,這樣呀!那這個余家福也真是太慘了!」
「可不是嘛,前腳才剛斷了兒子的念想,後腳就摔河裡了!」
「得了,這都沒摔死他算是燒高香,祖墳冒青煙了!」
「哎,也是愛生,都三個了還嫌少,拿什麼來養?」
「也是,我倒是不管,男女平等,兒子女兒一個樣~」
「去,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已經有了雙胞兒子當然這樣說!」
……
眾說紛雲,全部都是因為余家福喝醉酒而起。
還好,這吃瓜群眾不知道前面余家福掉糞坑的引子!否則,光憑唾沫都要把余家人給淹死了。
最後,眾人言歸正傳,問起馬主人李保華摔死的馬怎麼處理。
精明的李保華媳婦說這馬是余家福借的,怎麼處理按理說得問余家福他自己。眾人也附和說對,你們家只管問余家福賠一匹馬就得了。
也有比較明事理的人,對眾人說人家余家福都遭這樣的大難了,我們也不要趁火打劫了,馬呢剝皮割肉,就按市價打個折賣給大家,就當是幫助一下余家福。
眾人齊聲應和叫好,可是大多數人都是真的窮,真的到把馬肉擺上案板時,卻沒有幾個人前來買肉。
余家福母親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病倒了,三個女兒也著實嚇壞了。
余家福摔得不輕,眾人把他送到了縣醫院,並且還拉上了他大女兒余大梅,也好有個照應。
經過x光拍片,余家福果然是摔斷了三根肋骨,醫生說必須住院治療,同時還批評了余家福用煙絲止血的錯誤做法,說那一不小心就會感染。
余家福窮得叮噹響,連預交的三百塊都是送他去的幾個村民七拼八湊的呢,根本就拿不出住院費,余大梅就硬著頭皮挨家挨戶去磕頭借錢,可是大家都窮呀,想借的沒錢,有錢的不想借。倒是李保華把賣馬肉的一百多塊錢全部給了余大梅。
余大梅悄悄向醫生打聽到了母親所住的病房,馬不停蹄地跑去看望母親。
丁春麗是幸運的,虧得昨天李保香他們的麵包車連夜將她送到醫院,得到了及時的救治。
因為身體極度虛弱,不具備做手術的條件,醫生要求先輸液靜養幾天,先觀察觀察。
李保香綜合考慮了丁春麗的情況:她自己主動坐上的麵包車,又大出血導致十分虛弱,連上廁所都要人攙扶;男人摔斷了肋骨住院,大女兒在照顧;老奶奶病倒了,兩個小女兒在照顧……
很顯然,她逃跑的可能性很低。
於是,李保香只留下一個年輕的姑娘在醫院看守丁春麗,帶著其他人一起去阻擊別的超生游擊隊呢!
面色蒼白的丁春麗躺在病床上,十分虛弱,見女兒來看她,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強擠出一絲笑容來。
余大梅原本不敢把父親摔傷的事告訴母親,可是她到底是一個不善於偽裝的孩子,母親隨便幾句輕描淡寫的家常問話就讓她如數家珍般,哭哭啼啼的一股腦兒全部傾倒了出來。
聽完女兒的話,丁春麗緊咬雙唇,無奈地搖了搖頭,緊跟著雙手捂面,滾燙的淚嘩啦嘩啦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