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謀出逃
失望,絕望,悲傷,悲痛,無助,無奈……
沒有一詞能夠準確地描述丁春麗的心情。
怎麼辦?難道余家就這樣完蛋了嗎?
一家子病號傷員,附近十里八村的沒有一個親人,就指望三個年幼無知的孩子嗎?
不行,不行……
眼下就種情況,不得不向娘家人求救了,叫自己母親或者妹妹來幫忙,支撐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可是,余大梅還要照顧父親,走不開呀……
她六神無主,頭腦里一直迴旋著無數個大大的問號。
「媽,你想吃什麼沒?我還有幾塊錢,去買給你?」
良久,余大梅的話陡然把母親從混沌的思索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丁春麗無力地搖了搖頭,她怎麼還有胃口吃得下東西呢!要不是因為孩子們還小,她真恨不得雙眼一閉,抬腳走人的乾淨,省得遭受這種罪孽。
丁春麗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她讓女兒先去照顧父親,自己已經好多了。
其次,讓她問問父親,劉二狗還欠多少工錢,可能要想辦法討要來給他治病。
遠親不如近鄰。
下午,李保華騎著一輛二八大杠,拎著兩鋁盒馬肉飯來到醫院,他先去看望了余家福留下一盒,又給丁春麗送來一盒。
這讓丁春麗感到分外溫暖,雖然逼自己引產的人就是他的親妹妹。
可是,自己昨晚也是虧得她的麵包車跑得快呢!
李保華是個連說話都不會拐彎直性子,他首先把賣馬肉的錢遞給了余家福,緊跟著就義正辭嚴地說馬是你自己搶走的,車禍也是你自己造成的,跟自己沒半點兒關係。
這馬肉呢不好賣,還留著大半,已經上了鹽掛井裡了,那裡涼快,不容易壞。
賣的錢呢,全在這兒了,現在交給你,馬車呢問題不大,自己想辦法修起來,但馬不行,你得賠我一匹……
余家福聽完后,並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只是表示自己現在山窮水盡,只有劉二狗還欠些工錢,也不多,千多塊,只怕還不夠這次治病。
短期要買馬還他肯定是不現實的。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還養著幾頭壯豬,和一頭又老又瘦的耕牛,如果實在等不得,乾脆就吃點虧,把耕牛牽過去抵馬的債。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余家福從來就沒有想著要賴債,既然李保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索性也就把心中的想法一股腦兒對李保華抖了出來。
這完全出乎李保華的意料之外,慌忙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更不會去牽他的耕牛。
李保華離開醫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好在縣城裡的街道兩旁立了許多路燈,泛著昏黃的燈光。
第二天中午,丁春麗的妹妹丁春花不知從哪裡得知姐姐和姐夫雙雙住院的消息,用一個竹籃拎著些許土雞蛋,另外還有一袋土法紅糖來探望。
她首先找到了姐姐的病房,她誤以為駔姐已經被打掉了孩子,一見面話還沒有說,眼淚就先跑出來了,到底是一奶同胞的姐妹情深。
當著李保香安排盯守的人,丁春麗就直言因為失血過多,體質又差,醫生說不能做手術,等觀察幾天再說。並且還一語雙關地說道:
「那,還虧得李保香他們的麵包車送的及時,否則,自己這條爛命早就交待了~」
「喲,那得花多少錢呀?我家裡是豬得了瘟病,都已經百多斤了,全部扔山溝了~」
聽到姐姐說要先住院觀察,丁春花有些急了。
丁春麗當然知道妹妹的言下之意是沒錢借自己,便說沒關係,水到必開溝,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再說了,這李保香既然把自己拉來了,總不可能眼睜睜見死不救吧。
說話時,眼角向那姑娘擠了擠,那姑娘會意,慌忙就沖丁春花尷尬笑道:「我們也沒有辦法,都是為了工作~」
丁春花同樣尷尬地笑著沖她點點頭算回應,姐姐家不顧一切代價想要個兒子的事情她是早就知道的。
只是,眼下這種情況,那種念想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趁著姑娘門去的當兒,妹妹附在姐姐的耳根說了許多悄悄話,就連隔壁病床的同室病友和家屬都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
那姑娘返回來時,丁春花故意當她的面掏出一把散鈔來強行塞進姐姐手裡,叮囑姐姐安心靜養,回去的客車一天就只有一趟,自己好不容易不趟縣城,去給家裡買點東西就得回去了。
丁春麗再三推辭,說什麼也不肯要妹妹的錢。
最後妹妹急了,直接把錢扔在病床上,撒腿就跑出了病房,跟著就去急診科找姐夫。
她原本想好好數落數落這個不爭氣的姐夫,但是真的看到余家福和趴在他身旁眯著眼睛休息的侄女時,氣卻莫名地消失了。
「哎呀,春花雜來了?「看到小姨子來了,余家福越發羞愧難當。
「你呀,叫我怎麼說你才好呢!」
丁春花不斷地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當著病房裡七八個外人的面,她給姐夫留足了情面,沒有去揭他的傷疤。
聽到小姨和父親的談話,余大梅馬上就驚醒了,看見小姨,馬上站起來打招呼。
半個小時后,丁春花附在姐夫耳根嘀嘀咕了說了許多話,余家福聽得一驚一乍的。
原來,姐妹倆尋思著夜裡趁計生辦盯稍的姑娘鬆懈時候,由妹妹帶姐姐逃離醫院。
然後,再跟她一起跑去躲進她們所在的大山裡,等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否則,等李保香他們一夥回來,再想逃跑恐怕就難如登天了。
其實,這個計劃早已在丁春麗腦海中閃現過幾次,只是苦於無法與妹妹取得聯繫,而且自己身體虛弱,無法確信能不能忍受住崎嶇山路的顛簸。
但到了今天,通過三次輸液,自己身體恢復得不錯,同時,好巧不巧,妹妹剛好就不請自來。
當妹妹附在姐姐耳根說出這一想法時,丁春麗欣喜不已,打消了所有的疑慮。
本來姐妹倆想要瞞住余家福的,只是他到底還是一家之主,這麼大的事情當然得讓他知曉。而且,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甩開姑娘的監視逃離醫院還需要余家福的配合,才能做到萬無一失。
什麼?
余家福感到匪夷所思,自己像個廢人一樣動都不能動,竟然能夠幫上忙?
丁春花告訴他,計生辦留下來監視姐姐的那個姑娘只是早、晚過來找醫生確認一下丁春麗的恢復情況,好向李保香彙報,並沒有全天候貼身監視。
今天晚上要余家福想辦法讓余大梅多熬夜,瞌睡越深越好,然後再把她安排過去陪媽媽睡,這樣第二天一大早那好姑娘來看見床上躺著人,會誤以為是丁春麗~
即使發現不是也不會馬上想到丁春麗會逃跑,退一萬步來說,如果運氣不好真的發現丁春麗不見了,百分百會找到他這邊來……
其次,他還要安撫好不知情的女兒,又不能告訴她實情,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
今天白天,丁春花就坐客車回老家,再叫上男人駕自家馬車過來,今夜趁夜離開。
「你們誰的主意?」
兩個斗大的字都不識的女人,竟然如此心思慎密,想出如此天衣無逢的大計,實在難以想象。
雖然整個計劃並沒有更多考慮對突發意外的應急措施,特別是丁春麗孱弱的身體能否吃得消這連夜的長途跋涉,萬一半路上又出現大出血情況怎麼辦等等風險控制,但是,事關余家香火延續大計,余家福還是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得到了姐夫的默許,丁春花悄然離開了醫院,留下忐忑不安的余家福,在病床上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