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沉睡之中

8.

風紫苑現在是霜打的茄子——蔫了。費了這麼大的勁，竟然沒有派上用場。

看看鏡子里的自己，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鏡子里的他猶如元宵節的花燈，煞是好看，只不過，他這個堂堂男兒，竟然打扮成如此模樣，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如果地上有個縫，他非要鑽進去不可。

「唉，」風紫苑嘆口氣，也是無可奈何。

既然人家走了，那他來這裡的意義也就無從談起。他坐在一樓靠邊的一個長椅上，回憶著慕北鶯的音容笑貌。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四周的影樓的工作人員都不在了，估計是去忙別的事情。影樓快要開業，需要做的事情很多。那些人以為風紫苑也是找來拍婚紗照的模特，也就沒在意。雖然一個人穿著婚紗滿世界亂跑多少有點奇怪，但現在影樓里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風紫苑覺得無聊，就橫著躺下來。當時他也沒多想，也沒想過身上身上穿的這套婚紗是從義大利進口的，弄出褶皺很麻煩。他可不管，他今天累了。

昨天忙著做蛋糕折騰半個晚上，明西哲鬧失戀鬧騰了好幾個鐘頭，好不容易把明西哲送走，明日香又來折騰，總算睡著了，沙發又硬得讓人受不了。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就起來了。起來后又鬧出誤會，解釋誤會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

總之，他最近的二十四小時過得實在是夠折騰的。

風紫苑這個人脾氣好，隨遇而安。容易忘記別人對他的捉弄。他只顧著想慕北鶯，想著想著，就忘了身上還穿著婚紗，忘了明日香還在樓上等他，自然也忘了現在的他是女裝。這還不算，想著想著他竟然睡著了，就躺在這個長條椅子上，在這個影樓寬闊的一樓大廳的角落裡。

再說樓上的明日香，她還在等風紫苑回來。

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等著，等著，她忍不住了，換了一套便服，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樓下。剛一下樓就就看到躺在長椅上呼呼大睡的風紫苑。明日香氣得跺了一下腳，心想，我為你忙來忙去，當牛做馬，哦，你達到目的了就在這裡呼呼大睡，連我在上面等你都忘得一乾二淨。呵呵。看我不收拾你。

她走過來，剛想在風紫苑的頭上重重地來上一下，忽然，她舉到半空中的手停下來了。

她俯下身子，半蹲在風紫苑面前，仔細觀察著他的那張臉，之後嘖嘖稱讚：「這張臉還真是漂亮。只可惜，長在男人的腦袋上。要是換成女人，估計肯定會有一大片男人喪命啊。」

她探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風紫苑的睫毛，風紫苑的睫毛長長的，彎彎的，比那些模特戴的假睫毛還漂亮。

明日香呵呵輕笑了兩聲，那笑聲很有節奏感，也很有陰謀感。

大概是對明日香的太熟悉了，風紫苑聽到笑聲后，眼皮動了一下，睫毛也閃動一下。

明日香趕忙捂住了嘴巴，她可不想現在把風紫苑吵醒。如果醒了，她剛想好多計劃就不能實施了。

風紫苑雖然動了，但終究沒有醒。他只要睡著了，一般情況下，除非打雷，否則絕對吵不醒他。

明日香見情況穩定，她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自言自語：「風紫苑，你不忍可就別怪我不義了。今天我要戲弄戲弄你。給你拍張照片，給你留個紀念。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明日香打開手機，調好攝像頭，正要拍照，忽然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她一甩胳膊，說了句：「幹什麼呢！我……」

話未說完，就又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與此同時，明日香也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短頭髮，臉上稜角分明，看歲數不到三十歲。背上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旅行包外還有三腳架一類的東西。

那個男人低聲噓了一聲，然後說：「別說話，不要吵醒那個人。我們到一旁說話。」

他指了指長椅上的風紫苑，「那個人」無疑指的是他。

明日香看著他，覺得眼熟，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這是誰。

兩人走到一樓的另一側，那個男人開口：「你是明日香吧。呵呵，差不多七八年沒見了。長成大姑娘了。你大概想不起我誰了吧。」

這個男人的眼睛有點討厭，他的目光在明日香身上遊走，明日香覺得很不自在。

「你誰啊？！」明日香不客氣地說。

那人輕笑了一聲，說：「我是魏都。就是你叔叔的外甥。這次你叔叔說要我過來幫他一下。」

明日香這才明白：「原來你就是叔叔說的著名攝影師。」

魏都點點頭，謙虛地說：「不才正是在下。」

明日香說：「確實啊。有七八年沒見了。不過，七八年前我可只有七八歲，估計也沒記住你。」

魏都笑笑說：「沒關係。我不在意。」

明日香又說：「哦，那你為什麼不要我給……那個人拍照？」

明日香差點說出風紫苑的名字，話到嘴邊才想到不能說名字。那個名字是男版風紫苑的名字，不能用在女版上。

魏都詭秘一笑，他轉過頭，指了指風紫苑，說：「你不覺得那個女人很漂亮嗎？」

明日香心想，的確很漂亮，不過那不是女人。

這話當然不能說，她只是隨口附和：「嗯，確實。」

魏都說：「我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到人的氣質。那個人雖然一直在睡，但我觀察了十分鐘。我覺得那個人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一種超越一般女人美麗的氣質。」

明日香小心的追問：「那是什麼氣質？」

魏都吸了一口氣，這才說：「一種帥氣。透著一種陽剛的氣質。我想如果他穿上男裝，大概我就會以為他是男生了。」

明日香暗地裡吐吐舌頭，心想，這個魏都眼力太棒了。如果不是給風紫苑穿了婚紗，他非得看出來不可。

魏都又說：「所以，我想親**一些照片。這個機會非常難得。」

明日香嘀咕一句：「估計一千年都不等不到一次。」

她的意思是找到一個穿女裝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那是很難得。又正好碰到，那當然是難上加難。

魏都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明日香和自己的見解相同。他說：「好，我要幅背景，你想，在全黑色背景下，一張長椅，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在那裡甜甜入睡，多麼完美的構圖。最主要的是模特難得。這樣的氣質很少見。」

和明日香一樣，魏都也是個行動派，說完這些話，他立刻跑開，從樓上叫來幾個工作人員，這些人躡手躡腳地拉起了黑色布景，找來打光燈，放好反光板。工作人員訓練有素，毫一切工作無聲息，有條不紊地進行。所有工作完成的時候，風紫苑還在睡夢之中。

魏都支好三腳架，把他的長焦距照相機從旅行包里拿出來。對著風紫苑就是一陣狂拍。明日香看著發生的一切，真有點不敢相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完全出乎意料。

十分鐘后，魏都的拍照工作完成，他走到後面去整理菲林。那些工作人員也各自散去。這裡又只剩下明日香和風紫苑。

明日香覺得是把他叫起來的時候了。剛走到風紫苑身邊，明日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走到一旁接電話，剛說了兩句，臉色就是一變。

剛才的電話鈴聲也傳到了風紫苑的耳朵里。他動了動，繼而睜開眼睛。

剛才那麼多人在身邊他也沒醒，現在這麼點鈴聲就把他弄清醒了。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怪。

風紫苑睜開眼，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這一睡就是一個小時。他看到明日香在一旁講電話，便走過去，剛要說話，明日香卻先開口了：「我得走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明日香沒好氣地說：「出什麼事情？！哼哼！我去公安局，去找個那個笨蛋！」

風紫苑不明白：「誰？哪個笨蛋？」

「我哥啊。」明日香憤憤地說，「這傢伙又惹事了。這次被人直接送到警察局去了。真是個笨蛋！」

風紫苑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日香說：「電話里也沒有說得太清楚。我媽媽說，好像是因為他最近迷上制服MM了。於是就拿個DV去偷拍，結果被那些MM給制服了。你說他也太笨了。要去偷拍制服MM你去拍一些護士啊，空姐啊，就算是拍修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哥那個笨蛋偏要跑到武警學院去偷拍女警，結果那個慘啊，被打得都起不來了，那張臉都成豬頭了。要不是警察來得及時，差點把他打死。好了，不說了。我走了。」

「這樣啊。」風紫苑點點頭。

明日香急急地說：「是啊。我這就去看看，這次還真是夠麻煩的。」

說完，她拔腿就要走。

風紫苑一把拉住他說：「那我呢？」

明日香皺了一下眉，反問一句：「你什麼事情？」

風紫苑氣壞了，都是你出的主意怎麼現在跟沒事人似的。他指著自己吼道：「我啊，你把我搞成這個樣子怎麼辦？」

「哦，」明日香恍然大悟，她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我差點忘了。別說，你現在的樣子也挺自然的。沒什麼，多穿一會兒吧。再說了。我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叔叔過會兒來了，看到沒有模特了，那也不好。」

風紫苑抗議道：「那也不能讓我頂替模特啊。我是男的。」

明日香說：「那也沒關係。」

「不行！」

明日香聳聳肩，說：「那好啊。你就自己脫衣服吧。沒關係，這種婚紗沒什麼機關，你就像蛇蛻皮一樣從裡面鑽出來就好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剛才那個房間的柜子里。你到上面一找就找到。好了，不說了，我得去看看我哥哥了。」

說完，明日香一溜煙地跑了。

風紫苑沒辦法，只好一個人上樓換衣服。

他不知道，今天拍的那些照片會給他今後的生活帶來數不清麻煩，他的生活也因此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