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相親

推開院門，還沒等說話，一股香味撲面而來。

王睿重重的吸了口氣，吞了下口水。

濃郁的燒菜香味，還是掩蓋不住口腔里殘留的腥臭味。

以後，決不能再吃海鮮刺身了。

吃的時候爽，爽過之後，味道實在上頭。

「王睿，你過來。」

董娜一把將王睿拽進廚房，頭頂的排風扇嗡嗡作響。

「一會表現好點，人家條件可比咱家好，也就是看上你長的還可以。」

「啥意思？」王睿一臉懵逼。

「早上走的時候和你說的，才過了幾個小時，你就忘了？」

「哦，哦哦哦……」

他突然想明白了。

相親，這是他第一次相親。

這次相親他記起來了。

早上出門后，去老文化館退光碟，然後一頭扎進網吧里，玩當時特別火的一款遊戲《魔力寶貝》。

等從網吧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回家之後，王志宏用車鏈子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身上抽的紅印子，都是一格一格的。

「哦什麼哦，聽明白沒有？怎麼獃頭獃腦的？」董娜在王銳的胳膊上擰了一把。

「什麼來頭？漂亮不？」

「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矜持，上來就問這些？」

董娜瞪了兒子一眼，小聲說道：「他爸也是我們廠的，前幾年買斷下海，發了大財。那姑娘叫李琳，師範剛畢業，比你還小一歲。」

王睿捏起一片鹵牛肉，塞進嘴裡，咀嚼著吞咽下去，把異味沖淡。

「別吃了，本來就沒幾片，一會端上去不好看。」

「嘁，小氣！大財？多大的財？」

「他爸開的可是桑塔納，新買的，你說厲害不厲害。」

對於重生前的王睿來說，社會上遍地都是坑，每走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因為輸了就會傾家蕩產。

可是，重生后就不一樣了。

現在，他眼裡到處都是能改變命運的機遇，畢竟這些年的風口，他都是經歷過的。

房地產，股票投資，大盤，期貨，互聯網等等。

遍地黃金。

他內心澎湃，興奮，腦海里浮現出無數種走上巔峰的計劃。

突然，王志宏走進廚房，把手搭在王睿的肩膀上。

「小睿。」

「爸，怎麼了？」

「我知道你處在叛逆期，但我和你媽都是過來人，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長，所以我得勸你幾句。」

「行吧，我剛畢業，沒有什麼社會閱歷，也沒挨過社會的毒打。」

「這就對了。」

王志宏拍了拍王睿的肩膀：「今天你相親，咱說幾句男人之間的話。你看你媽，四十四了，現在走出去，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我在棉紡廠里，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幹了二十多年。現在廠子黃了，我們落下什麼了？只有那一套房子，還沒錢裝修。」

王睿點點頭。

「我和你說，今後就是經濟社會了。誰有錢，誰就是爺。我和你媽思想保守，也沒膽量下海，只能暫時糊口。」

「嗯，爸，你什麼意思，直接說吧。」

其實，話說到這裡，王睿已經猜出來父親的意思了。

只不過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長得好，是個優勢。但如果不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全白搭。你看你現在，是最能迷倒女孩子的年紀，別每天一頭栽進網吧里，要想辦法找個靠山。

」

「我有理想。」

「別談狗屁理想，有什麼用？有幾個能實現的？你爹以前在單位，被稱為棉紡廠費翔，到頭來還不是老老實實的修自行車？你媽比劉曉慶都漂亮，一樣縫校服，一件幾塊錢。」

母親董娜拍了拍王睿的肩膀，勸到：「孩子，心比天高，往往命比紙薄……」

「咱是高攀人家，機靈點，把握住機會。」

囑咐了幾句后。

一家三口，端著菜從院子里進了屋。

這個房子，沒有什麼卧室，客廳之分。

一張摺疊桌子，吃飯的時候打開，就是餐廳。睡覺的時候收起來，就是卧室。

裡面有個最多五平米的小屋子，塞著一張單人床，就是王睿的窩了。

桌子上擺了幾個簡單的冷盤。

拍黃瓜，糖拌西紅柿，尖椒豆腐絲，熗拌豬耳朵。

李琳的父親叫李濤，以前在棉紡廠是個業務員，情商高腦袋也靈活，鍛煉了幾年後，感覺時機成熟，就下海創業了。

最初從SJZ南三條起家，批發各種小東西，蒼蠅拍，鑰匙扣，塑料盆，指甲刀之類的。

一元一件，兩元一件。

買家也覺得便宜，賣家還賺錢，兩邊一拍即合。

生意好到爆炸，數錢數到手軟，一時間也成了市裡有頭有臉的商人。

王睿心裡清楚，接地氣本身就是一種最原始的商業模式。優點明顯，容易吸引人流，門檻低，顧客購買的時候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缺點也更致命，容易複製。畢竟當時已經有互聯網了，再不濟買一本電話冊，很快就能破解奧秘。

李濤四十四歲，比王志宏還大一歲。紅色領帶，梳著油光鋥亮的大背頭，眼睛里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他正在打電話布置業務，聲音洪亮。

「行了，廢話少說，人手不夠就招。」

「那麼多零碎商品，丟幾件很正常，這些小事不用和我彙報。」

放下手機，轉身就看到了王睿。

上下打量了一遍，剛才打電話時的不悅一掃而凈，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看來，第一印象確實重要。

「大小夥子了，雖然有些青澀，但也是要長相有長相，要個頭有個頭，我喜歡。」

屋裡只有李濤一人。

王睿一看，心裡就明白了。

這種兩家之間的相親，通常都是當家做主的先來。試探一番后，滿意了，才會找個借口，把姑娘喊進來。

否則，把姑娘喊進來，莽漢似的一棍子捅到底，萬一看不上，那多尷尬。

畢竟，初次見面，要讓雙方都感覺舒服才對。

「李叔，早就聽我爸媽說起你了。」

「是不是又說當初那些事？和你說，剛進廠的時候，我和你爸可是情敵。不過，你媽嫌我油嘴滑舌，腦袋花，把我給嚴詞拒絕了。」

董娜假裝臉一沉，說：「李濤，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幹什麼？」

「趁著媳婦不在，過過嘴癮。」李濤簡直就是個社牛，很幽默，也注意尺度，幾句話就能拉近距離。

嘁！

王志宏把菜擺好，李濤一把將王睿拉到身旁坐下。

「21了吧？」

「在過幾天整40。」

王睿想都沒想的回答道。

「王睿，你82年的，屬狗，怎麼就40了？」

「嗷！21，虛歲22。」

李濤將手機放在一旁，把領帶塞進襯衣里，感嘆道：「志宏，董娜，一晃咱們都四十多了，多快呀。不過孩子們已經到了最好的年華，要是讓我再重活一次，絕對比現在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