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子的夢（三）

秦江月把竹籤按照扇形擺放在桌上，他穿著淡金長袍，頭束金冠，目光淡薄，身影倒映在青石地板上，煢煢孤獨。

穿著白紗裙的侍女候在一旁，手裡端著朱紅托盤，托盤上擺放著一個杯子，杯子里盛著濁黃的水酒。

「故我神靈，

安度亡魂。

哉辛哉譽，

沉入黃土。

故我神靈，

安度亡魂。

長我門楣，

高我族威。」

秦江月手指一一扶過竹籤上的節干，口中喃喃念著祭祀的詞。侍女低頭不語，沉默。

「故我神靈，

保我疆土。

萬里山河，

國泰民安。

故我神靈，

佑我子民。

風調雨順，

安居樂業。

故我神靈

……」

十八根竹籤上面依次寫著字，字形奇特，呈硃紅色。

他纖長的手指拿起一根，平視著上面朱紅的字，然後閉上眼睛輕聲道：「

故我神靈，

送我家人。

黃泉碧落，

一路長安。」

黃泉碧落，一路長安。

秦江月睜開眼睛，畢恭畢敬把手中的竹籤擺放到中央位置。

我偉大的草原神靈啊，請你保佑我的家人，一路平安。

秦江月起身，目光薄涼里透出深深的孤寂，他透過典雅的金色窗戶，望向遠方，那裡是追雲帝都的方向，他的家鄉。

有醉心權利的養父，有痴念悲苦的姐姐。姐姐，姐姐，你如今在那九重宮闕，層層宮牆中，可曾寂寞。深宮裡那萬年不滅的燈啊，可曾濕潤了你的眉眼。

接天連葉無窮碧。

水無碧。

幼時記憶里，是鋪天蓋地的楓葉，金秋紅如火，那一年深山古道，青衣廣袖的她徐步而來，抬眸抿唇，紅楓染色，暖不了她臉頰白玉冷。

有時候他就常常想，如果姐姐沒有在青山古寺遇到那個人，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聖者，接下來該酹酒了。」侍女上前，裙裾緲遠。

秦江月點頭，他執起紅木托盤上的杯子，將濁黃的水酒酹灑在竹籤上。水酒緩緩流下，發出聲響，流淌過泛黃的簽身。

十八根竹籤，潤酒後色澤更加深。在桌上，散發古老的腐朽。

秦江月失神。

突然又想起一個曼妙的身影，他少年時期，那個笑得溫軟的紅衣女子，黑眸深處隱現不了的幽邃。

凝視良久。

回憶良久。

侍女提問：「聖者，可是發現有不對之處。」

秦江月淡淡說道：「沒有，只是突然想起那索婭聖者。」

「索婭聖者？啊，我記得，你的前任，上一代聖者。」侍女微笑盈盈，柔聲道：「索婭聖者可是當初王宮的第一美人呢，一襲紅衣如火，容顏傾國。只可惜我入宮的時間晚，沒能夠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佳人。唉，這真是個遺憾。」

「一襲紅衣如火？」秦江月唇角勾出一抹平靜的弧度，似笑又似非笑，他道：「是很美。」

「不過我聽說這位索婭聖者才做了三天王宮聖者就消失了，不知所蹤。」侍女想到了什麼然後出聲感嘆道。

「是啊，不知所蹤。」秦江月冷笑。

「紅顏薄命吧。」侍女是新來的，性格活潑，此時眨著一雙眼，嘻笑道。

秦江月道：「索婭聖者的命可不薄，除非她願意，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取走她的性命。」

「聖者這話什麼意思。」侍女疑惑。

「我說，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是因為她願意。」秦江月說道，微笑清冷。

索婭聖女，札雅的索婭聖女，傲天的星月聖使。

您的身份真多變。

侍女沉默。心中想象那絕世女子的風華絕代。

「聖者，您能給我多講講索婭聖者的故事嗎？」侍女對於傳說中的那名女子的生平事迹更加好奇。

「沒什麼好講的，我來這裡的時候，只見過她幾面而已。」秦江月揮手，不打算在繼續這個話題。

「哦。」侍女有些失望。

「故我神靈，

安渡亡魂。

哉辛哉譽，

沉入黃土。

故我神靈，

安渡亡魂。

長我門楣，

高我族威。」

秦江月再次念道。

竹籤安安靜靜地擺放著，黃竹黃酒，泛黃的回憶。

「故我神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