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救
托著行李箱往小洋房走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她害怕但是又在期待,害怕的是如亓言之所說,舅舅舅媽會把她當禮物送給她最討厭的男人;期待的是,舅舅極力勸阻,自己的生活可以自己做主,每天做著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不需要亓言之來救,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贖,心裡自信滿滿,可是一到家門口心卻莫名的慌了。
一回到家,果然那個最不想看見的男人正大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整個沙發加上他的壓迫,無力支撐的下去了一半。
男人一看到她,還是那種餓狼撲食的綠光。
「一一回來了。」
聞聲而來的還有她的舅媽,與往常回家不一樣的是,往常她回來舅媽都是一臉冷漠甚至嫌棄的嘴臉,今天卻是格外的熱情。這種熱情是從未見過的,如果不知情的人還真的會以為她們兩個親如母女。
「回來了,累了吧,來來來,把行李放下先。」
舅媽搶下她的密碼箱靠在沙發旁邊。
「舅媽,張……叔叔。」聲音越到後面越小,小到聽不見,只能看見嘴唇在動。
男人此刻怎麼會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這頭羔羊什麼時候能到手。
舅媽一把拉下她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她如坐針氈,因為對面就是一頭豺狼,身邊還有另外一隻豺狼,兩頭狼應該在她回來之前就把如何吃了她給計劃好了吧。
「一一啊,你也畢業了,你去你張叔叔的公司實習吧,你張叔叔是董事,也能照顧你。」
說到董事的時候,聲音格調格外的加大了,彷彿是想要告訴全世界的人,自己外甥女傍上的是董事長。
既然事情已經在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她也無需多客氣了,她一臉鐵青的說道:「我已經有實習公司了,上市公司正言控股。」
想起昨天他在亓言之面前的諂媚樣,以為拿出正言可以讓他有所忌諱,可是差強人意,餓狼的眼裡只有小羔羊,哪怕現在就是猛虎在他面前也無濟於事。
「正言公司好是好,但是在張叔叔的公司里,張叔叔會幫助你啊。」說罷就起身,一一條件反射大叫一句「你別過來!」
氣氛瞬間就尷尬了,如果舅媽真的疼她真的有為她著想,這種情況下一定會護著她的,可是並沒有,相反還在責怪她。「誒,你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這張叔叔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你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了。」
餓狼剛想說什麼,一一找准機會不想聽他說話,直接坦言。
「舅媽,你直說吧,你是什麼意思,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比起等待死亡宣判的到來,還不如直接自己宣判卷宗好了。
舅媽和餓狼對了對眼神,傳達的意思也是想趕緊把這個小羔羊給帶走。
舅媽握住一一的手,深情時擠出了一滴眼淚,她真的是佩服了,這種演技放在娛樂圈裡最少是個實力派演員啊。
「你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不是我親生女兒,但也是我的心頭肉。平時我對嚴厲是希望你能成才,你也長大了,我只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張叔叔吧年紀雖輕大了那麼幾歲,但是會疼人啊。張叔叔就生了一個兒子,也在國外去讀書了,一直以來,都是你張叔叔一個人,偌大的家裡都沒有一個主事的女主人。其實有錢什麼女人找不到,可是你張叔叔就是看中你的品質了,只要疼你愛你,大幾歲又何妨呢?」
看著一臉為她著想的樣子,如果對面坐著的不是這匹豺狼,或許就被她的演技折服了吧。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但是依舊接受不了,這種話從自己舅媽嘴裡說出來,還說的這麼誠懇。為她著想?那為什麼不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大幾歲?她跟他的兒子都同歲了吧?會疼人?光她知道就有4段婚姻了。
她垂眸不說話,豺狼卻等不及了「一一,我保證,我以後絕對把你當掌上明珠一樣疼,你說東我不會往西,你說下海我不會往天飛的,一一……」說罷又要往她身邊湊。
她依舊是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我說了,你別過來!」
如果這裡有個地縫她寧願鑽進去也要逃離這匹豺狼。
舅媽彷彿知道她想走,立馬拽住她的胳膊,苦口婆心的說:「哎呀,一一啊,都什麼年代了,年紀是什麼問題?現在社會好男人不多了,你張叔叔年紀大點,只要會疼你讓你過好日子,什麼都不是問題。你別看你現在年輕,可是青春很短的,以後都不是要嫁人過日子的嗎?而且女人就是會比男人顯老的,你別看你現在年輕貌美,過了30歲以後就是滑鐵盧式的往下走。」
她知道現在除了她點頭同意之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的,她不想在做無謂的掙扎,浪費無用的口水,她冷冷的問了一句:「舅舅的意思呢?」
舅媽一聽問舅舅的意思了,只以為像以前一樣,只要問了舅舅就會同意了,欣喜若狂。
「舅舅最疼你了,當然是希望你能過得開心。看見張叔叔這麼疼你,家境又好,相當滿意啊。」
她依舊是冷漠的樣子淡淡的說了一句:「舅舅去哪裡了,我要他親口對我說。」
以前讓她做什麼決定,都是習慣性的問一句舅舅的意思,然後就會點頭同意,要親口跟他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舅媽順勢擺起架子。
「舅舅親口說?舅媽親口說不行嗎?怎麼非得你舅舅來?在你心裡,舅媽一直是外人是嗎?」
以為這麼一擺架子她就會屈服,但是這次依舊沒有按照她的想法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舅舅舅媽撫養長大的,我既然親口聽了舅媽的意見,那我自然也要親口聽一下舅舅的意見,等舅舅回來跟我說了我在做決定,我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了。」
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間跑去,然後立馬把門反鎖上了。
為了緩解此刻的尷尬,舅媽只能自導自演「你這孩子還害羞了,張董啊,我這外甥女年紀小臉皮薄,但是她啊最聽她舅舅的了,等會她舅舅回來了說一下,晚上在給您回好消息啊。」
男人聽到了他想聽到的答案滿意的點點頭「行,那我先回去了,晚上還要等舅媽的好消息啊,哈哈哈哈。」泛黃的牙齒格外的引人注目,舅媽雖然嫌棄,但是也不敢說什麼,一臉堆笑的把他送出門后,又悠哉悠哉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想欺騙自己沒有流淚沒有哭,可是沒多久枕頭就濕了一大片。小時候舅媽很討厭自己哭,所以她就不敢哭,忍不住也只是躲起來偷偷哭。此刻她很想爸媽,如果他們還在的話,舅媽肯定不敢這麼對她,她也不用寄人籬下吧,想到這裡心裡就更難過了。
她拆開手機殼,拿出背後的名片,思考再三,還是發了一條簡訊過去。
「我是凌錦一,如果今晚7點前我沒有給你打電話,請務必在7點30之前,來金玉府邸14棟101救我,萬分感謝。」
信息發過去之後,不到10分鐘就有回信「好,我一定提前到,保護好自己,有什麼危險立馬報警。」
一段簡單的話讓她心裡如釋重負一般,儘管只是有一面之緣,但是這一刻卻比任何人都要親切,連一個陌生人都肯幫助她,可是她的舅媽卻不肯。
從小的冷嘲熱諷她都是裝聾作啞的敷衍過去,她一直在說服自己,舅舅愛他,舅媽也愛她所以才會收養她,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她不願意去深想也不願意去承認。
6.50了,舅舅馬上會回來了,心依舊是惴惴不安。
聽著外面的動靜,舅舅回來了,舅媽立馬從樓上迎了下來,兩個人似乎在低語什麼,然後舅媽就在喚她的名字。
她深呼了幾口氣,四周看了看她住了15年的房間,然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面前這個男人,鬢角略微有些白髮,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非常有神。
「舅舅,你回來了?」同樣是平時的問候,但卻沒有了往常的熱情。
男人依舊是微微的點頭,與往常不同的是,眼神里卻帶有一絲慌張。
「舅媽讓我跟張叔叔在一起,舅舅您知道嗎?」
直截了當的問句,讓男人有點猝不及防,男人遲疑了一下,隨後輕點頭。
「那舅舅你也同意讓我嫁給張叔叔了?」
男人不說話,舅媽立馬搭茬:「只要你嫁得好,舅舅當然同意了。」
看著一言不發的舅舅,她的心裡還有一絲幻想,她追問:「舅舅,是這樣嗎?」
男人依舊是不說話,又只是輕微微點頭,或許他有愧,或許他也有難言之隱覺得這樣對不起一一,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表達。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依稀記得是他從支離破碎的家把她帶走的;生病的時候也是他帶她去醫院的;學校家長會的時候也是他去的,是他給了她生活的希望,也是他陪著她長大,如此熟悉的親人此刻卻比陌生人還陌生。
「如果我不願意,舅舅,你會讓我自己選擇我自己想過的生活嗎?」
話說到這裡了,男人知道沉默沒有用了,他深吸深吐了一口氣息。
「既然話說到這裡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們公司目前最大的合作項目就是你張叔叔,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公司就會破產,這麼多年舅舅的心血就完了。」
「我可以去公司工作,我可以去幫公司的。」
男人冷哼一聲,哼的是無奈,哼的也是她的不自量力。
「公司這兩年盈利都是你張叔叔介紹的,大動脈都被他掐著,他就是喜歡你,他說了,他會全心全意對你好的,會跟你廝守一生的。」
她心灰意冷的搖搖頭,終究是來了,這種最不願意聽見的話終究是從他嘴裡說出讓她聽見了,為了公司,為了錢,其實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是,那為什麼要收養她?為什麼要給她生的希望又要推她進懸崖?
「他兒子跟我一樣大,有過四段婚姻,有多少情人不得而知,你告訴我這樣的男人會跟我廝守一生?到底是真的是想讓我嫁入豪門,還是推我入火坑?早知道是這樣,我寧願當初您不收養我,讓我跟我爸媽一塊去了多好?。」
男人沉默了,可舅媽卻聽不下去了。
「你講這話就喪良心了,你舅舅把你帶回來,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疼你呵護你,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如今你舅舅有難,你非但不幫,還在這裡恩將仇報?你太白眼狼了吧?」
「恩將仇報?白眼狼?錯了,你們不僅僅是把我帶來了,還有我們家全部家產不是嗎?」
終於這麼多年她心知肚明卻一直不肯承認的話是說出去來了,但是她並沒有如釋重負一般,相反心更疼了,即便是說出來了她也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內心依舊認為舅舅是疼愛她的。
被揭開真相彷彿被揭開了一層蒙羞布,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更是沉默不語了,而女人卻更加聒噪氣氛了。
「那這麼多年你吃穿不花錢?沒有供你讀書嗎?你買什麼沒給你買?我們花多少心血供養你?疼你?說的好像我們吞了你們家多少錢似的,你還真是頭白眼狼啊?你這麼多年讀的書都讀狗肚子里了?」
看著面前在自己臉上指指點點的女人,往常還會裝裝樣子,如今卻沒有丁點長輩的樣子了。
「是啊,舅媽這麼多年的冷嘲熱諷我是歷歷在目,我從來不敢反駁,也從來不敢違背您的命令,卻也討不來您一句好,這叫疼我?」
聽到這裡,女人色厲內荏。確實這麼多年明裡暗裡沒少給她使絆子,她也都沒有反駁也沒有找任何人訴苦,人在做了虧心事後被人揭穿都會詞鈍意虛,可是她沒有,依舊是虛張聲勢的聒噪,扮演她的好人角色。
「所以你今天是來跟我們算舊賬的?好,就算你說我不疼你,但是你舅舅這麼多年疼你也是白瞎了?烏鴉尚且知道反哺,羊羔也有跪乳之情,你沒有一點感恩的心,反過頭來還怪你舅舅?」
難道只有犧牲她一輩子的幸福去換取利益才算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嗎?如此高尚的兩句話出現在這個場合,從她的嘴裡說出簡直是諷刺。
想當年外婆不同意她嫁給舅舅,是媽媽忙前忙后,裡外撮合,外婆才勉強答應的,到死外婆都在說這個女人惡毒的很,果然都靈驗了,如今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有些啼笑皆非了。
她冷笑。
「你們所謂的感恩就是搭上我一輩子的幸福去陪一個我非常討厭的人!」
「如果不是張叔叔喜歡你,你覺得我們會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你嗎?你要不願意我們還能把你綁去不成?就只是讓你跟他在一起,就當談談戀愛,你跟別的男人談戀愛不也要談?你張叔叔多大資產的老闆你知道嗎?你以為世界上就你一個女孩子嗎?他要什麼女人沒有?你還真是好歹不分,不識抬舉啊。」
打一巴掌揉三揉在給一個棗,這就是她舅媽的厲害之處,她也是不可奈何,拿道理去講他們不聽,耍賴卻又耍不過,此刻她的內心想的都是亓言之快點來,快點把她從這個魔窟里救走。
「你怎麼可以這樣認為?我跟誰談戀愛肯定是我喜歡他我才會跟他談戀愛,我很討厭那個張叔叔,你們逼我跟他在一起,這也叫談戀愛?如果我這麼逼你和一個你討厭的人在一起,甚至結婚你會嗎?舅媽,你的嘴臉有點噁心了!」
此刻的舅媽憤怒到了極點,如同壓力過大即將要爆炸的高壓鍋,啪的一下,一巴掌落在白皙的臉上,巴掌印立馬就浮現了出來。她渾身一顫,感覺全身血液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一旁的男人有一絲錯愕的表情,也是轉瞬即逝,又回到了剛剛面無表情的態度。
「凌初一,自私的是你,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為我做些什麼事,如今只是讓你談個戀愛就可以幫我解決危機你都不肯,你還在這裡反咬我一口,你還當我是舅媽嗎?」
從驚愕中緩緩醒過神來,這一巴掌只有短短的幾秒,在她的腦子裡卻把過往的歷歷幕幕都重憶了一遍。
「打的好,沒有這一巴掌我是不會清醒了。」
突然門鈴響了,一一的心裡咯噔一下,此刻的心跳比當初查高考分數跳的還快。
一開門,果然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面孔,那是一張雕刻的十分完美的臉,深邃的眼眸,立挺的鼻子,紅嫩的薄嘴唇。這張臉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好像括弧般的黑色的劉海四六分,即清爽自然又高冷,無褶皺的襯衫顯得皮膚更白皙,黑色的西裝褲子讓腿的修長發揮到極致,一雙眸子里透露著乾淨脆落也透露出一絲溫柔。
舅舅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平靜的問了一句:「你誰啊?」
亓言之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一一,一雙通紅的大眼睛,嘴唇在不停的顫抖,他知道她肯定委屈極了即便這樣她也沒有哭,眼神里透露著可憐,彷彿在乞求他趕緊把她帶走。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凌初一的」
聽到這句話,她的心踏實降落了,她曾經在學校里上課,看著教室門口的人端著東西說找誰誰誰的,她當時羨慕極了,多希望也有人會在上課的時候出現在教室門口當著大家的面說找凌初一,如今她的願望實現了,此刻的亓言之在她眼裡就是天使,準備帶她去往期待已久的天堂。
舅媽瞟了一眼眼前的人,冷嘲熱諷的說著:「難怪不願意,原來外面已經有人了,你早說你有男人了啊,賣這麼多關子,起這麼多名堂給誰看!」
無論多難聽的話語此刻她都聽不進去,如同亓言之一般,眼裡只看見了彼此,誰也看不見,什麼話也聽不見,隨手拖起靠在沙發邊上的行李箱往門口走去。
舅媽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你不能走。」
她當然不能走,她要是走了,怎麼跟張董交代,她可是答應一定會把一一送給他的,她還想靠著這棵大樹夤緣求進,她走了就什麼好處都撈不著了,想到這裡她的雙手抓的更緊了。
一旁沉默的舅舅突然低吼了一聲:「讓她走!」
可是女人卻並沒聽,依舊是死死拽住她的胳膊。
「不行這麼多年,白養她了!」
男人怒吼:「我說了,讓她走!走得越遠越好,走!!」
亓言之走進來拉開舅媽的手,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牽著一一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舅媽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男人,或許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才會錯愕才會不顧凌初一會不會離開吧。
走到門口,一一回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舅舅,如果當初我爸媽去世的時候沒有給我留下所有的資產,你還會把我帶回家撫養我嗎?」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而他卻沒有說話,抬腳往樓上走。
「走了以後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我不是你的舅舅,也沒有你這個外甥女,從此種種煙消雲散,他日遇見如同陌路。」
看著離去的背影,她沒有理會舅媽的辱罵,頭也不回的和亓言之走了,她的內心終於還是承認了,承認了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
關上車門,車輛啟動前行,直到駛出小區門,看不見那棟生活了15年的小洋樓,她才忍不住的痛哭起來。此刻她竟然不知道她的哭是慶祝自己脫離苦海,從此可以自己獨自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還是哭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不顧一切。
一旁坐著的亓言之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把紙遞給她,任由她嚎啕大哭。也是,畢竟以後就她獨自一人了,也該好好的哭一哭告別過去了。
他沒有什麼表情,可是開車的助理余正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本就稀里糊塗的開車過來,突然拉了一個小姑娘上車,而且從上車后就傷心欲絕的哭著,想問又不敢問,但是好奇心驅使他一直看著後視鏡里哭泣的女孩。
心想應該是親人過世了,而且應該是很親的親人,否則不會哭的如此的驚天動地。
哭了許久也不見她停下來的意思,亓言之也沒有勸過女孩子,所以一時語塞,但又不得不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遇到事情也不是哭鼻子能解決的,是吧?」
她其實最討厭別人說她小孩子了,以前舅媽總是以她是小孩子為由,各種冤枉她,然後打一巴掌又給一個棗子是舅媽慣用伎倆,從此在心裡就留下陰影。平時怎麼說都無所謂,正在她脆弱的時候聽到這句話又激起她最不想回憶的回憶。
「我是個小孩子,我哭鼻子怎麼了,誰跟你似的,那麼老。」
他本不會因為這麼一句話而生氣,但是今天這場合,余正也在,直接就暗戳他的心了。
正在駕駛的余正可是虎軀一震,他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人敢這麼跟他老闆說話,從後視鏡就感覺到後面一陣陣殺氣,正當他在心裡默數十秒內他會叫他停車,然後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姑娘趕下去。
可是只有簡單的三個字:「我老嗎?」
一句淡淡的疑問句,讓余正是沒有想到的,跟他這麼多年了,常理出牌現在她就已經被趕下車了,非但沒有生氣相反還很和氣?
一一可顧不了他是不是生氣是不是在意,只是一個勁的說:「老,特別老,你一看就老!」
其實並不是老,只是心裡的苦一時間說不出來,就想說幾句話發泄一下,亓言之只是撞到她的槍口上了而已。
亓言之當然知道她是氣話,也附和的說道:「真後悔,我就不該救你。」
既輕鬆又隨意的語氣,任誰都知道是在開玩笑,但她卻不這樣認為,也完全忘記是他把她從虎口裡拉出來的,只認為他和別人一樣狠心。
「你不僅老,你還懷,見死不救,你……你是……你是個又老又壞的男……男的。」
一邊說還一邊哭,這一下給亓言之逗樂了。
「我這不是救了你嗎?怎麼又叫見死不救了?」
很快,車停了,女孩的哭泣也停止了。
「到我家門口了,你安全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一一這時候才抬頭觀望窗外的環境,通紅的雙眼看向亓言之「你怎麼把我帶你家來了?」
「那我應該帶你去哪裡?你一個勁兒的哭,你也沒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啊。說吧,要送你去哪裡,現在送你過去也行。」
她穩了穩心神「正言公司有員工宿舍嗎?」
余正立馬搭茬說一句沒有。
她又哭著說:「公司真窮……」
亓言之一臉懵,我一上市控股公司又不是干廠的,怎麼會有員工宿舍,沒有員工宿舍我就是窮公司了?
「你就說送你去哪吧。」
本來可以去學校宿舍的,可是已經畢業了,住宿費也已經到期了。
「我沒地方去……」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亓言之看著她,也是,她是他舅舅撫養長大的,除了舅舅家也沒地方可以去了。
「好好好,你別哭了,我幫你租個房子。」
「我剛畢業,我沒錢……」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余正看不下去了,立馬又搭茬:「你別哭了,我借給你。」
「可是我還沒有正式工作,我還沒有發工資。」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對了,領導,我能不能預支工資?」她可憐巴巴的看著亓言之。
亓言之和余正都很詫異「預支工資?什麼意思?」
剛剛劇烈哭泣讓她氣不暢,導致機體出現缺氧,肌肉發生痙攣,刺激膈肌,導致膈肌痙攣,引起抽搐。所以只有努力的深呼吸才能讓自己平穩停止抽搐。
「我是正言公司的實習生,我在融資管理部。」
「你是我公司的實習生?」聽到這話有點大吃一驚的狀態,沒想到無意救的是自己的員工。
余正立馬轉過身仔細打量著她「我怎麼沒見過你?」
快速的深呼吸讓她的抽搐平穩了不少,她穩定語氣說:「我前兩天通過的面試,明天才正式上崗。」
亓言之內心感嘆這個世界真小,余正內心想的卻是這個面前的小姑娘和自己老闆是什麼關係。
「有水嗎?我哭渴了。」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剛剛才脫離虎口,要是現在把她打發走了,在這個城市又沒有親人萬一想不開,這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行了,先進我家裡休息一下吧,等你平復一下心情你在看看你有什麼打算。」
幾個人下了車,余正把行李也順帶拿了進去。一一跟著他走進他的別墅里。高挑門廳,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白色石砌,簡約大方。
落座在寬敞舒適的真皮沙發上,余正端來了溫白開,道謝過後一口氣吞下,拿著空杯問了一句「我可以在喝一杯嘛?」
余正立馬接過她的杯子給她續上,她又是一飲而盡,然後又說一句:「我還想要一杯。」
余正只當她剛剛哭的太累了,所以過度缺水了,就也沒有多想,給她一杯接一杯的續著。
直到她一口氣喝了八杯水,不僅僅是他有點驚訝,就連亓言之都看愣了。
余正喃喃自語道:「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一點也不假啊,你一口氣幹了我三四天的水量。」
被他這麼一說,一一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歉,失態了,我只有在過度緊張的時候會大量的喝水來緩解我內心的不安。」
放好杯子后,余正很自覺的就出去了,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他們兩個。
小眼睛滴溜溜的到處轉,他總以為他舅舅家的房子夠豪華了,可是沒想到的是還有更精緻豪華的。
亓言之翹著二郎腿坐在她對面「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沒有?」
她搖搖頭。
「你就沒有閨蜜好朋友之類的?」
「我有個舍友叫於莎莎,也是在融資管理部的,可是她那裡收留不了我,她跟她男朋友住一起。」
「那你呢?」
大大的眼神看著他,此刻抽搐已經停止了,小聲諾諾的說了一句:「我沒有男朋友。」
或許這句話是唯一讓一個ceo一時語塞的一句回答吧,他長吸了一口氣。
「我只是問你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她獃獃的搖搖頭,表情委屈極了。
雖然跟她並不熟,但是這個表情居然有點可愛到他了。
「我給你在公司附近找個酒店你先住著直到你找到安定的住處。」
「我現在一分錢沒有,而且我明天才正式上班,月底才發工資,我一分錢沒有還奢侈的入住酒店還要吃喝我……領導你家這麼大,你就一個人住嗎?」一邊說大眼珠子還滴溜溜的到處看。
「你不會是想住我家吧?」
她立刻收回散落在四周的目光,滿臉希望的看著坐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謝謝領導,我肯定不會給您添亂的,我以後一定努力工作,我一定少吃一點,等我有錢了我就搬出去。」
「你還真是自來熟啊?」
「您就好人做到底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不會忘記的,我會好好為公司效力的。」
誰會拒絕一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是對未來充滿的希望的女孩呢?
「樓上左數第一間,不過約法三章:不許打擾我,不許讓公司人知道你住我這裡,不許帶其他人來這裡,犯一條,就收拾東西。」
雖然聽上去是制度但是語氣很溫和,沒有絲毫的壓迫感。
「在我找到住處前這些我都不會犯的。」
他看著她的眼神,這個眼神就和剛剛在小洋房看到他的眼神一樣,是希望之光。
「還是不哭的樣子能看。」
被他說的有點害羞了「在難過的事情難過一會兒就可以了,生活要繼續,又不是哭的久了就不用生活了。」
她的話很坦誠卻又很無奈,縱使有多大的事情壓在身上,縱使有多難的關要過,也得咬咬牙繼續向前。
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子她的堅強只有她自己知道,父母早早離世,寄人籬下,如今又被當做禮物送出去,可悲可嘆。
「有這覺悟,繼續保持。李姐……」
從另外一間房間出來一位中年女性,乾淨利落的短髮,和善的笑容,身上系著半身圍裙,手裡還拿著一塊潔白的抹布。毋庸置疑,這是他們家的居家保姆,跟了他十幾年,做事勤勤懇懇,態度和善友好,臉上永遠都是掛著一抹淡笑,優雅又不失莊重。這樣的一位優雅的女性走出去很難會讓別人覺得她是一位保姆。
「有什麼需要?」
「把她帶去樓上左手第一間房間安置,帶她熟悉一下環境,我還別的事要處理就先忙了,你有什麼事找她。」說完他起身就上樓了,他對李姐說話的態度特別溫和,語氣更像親人,也是畢竟十多年了,有感情了也是在所難免的。
看著面前這個和藹的女人,居然讓她有歸屬感了,這種感覺第一次出現還是在她第一次上寄宿學校的時候的,那個時候是因為離開舅媽的刁難,現在是徹底離開舅媽的刁難,想想真是可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雨過天晴了,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
回到房間后的亓言之第一時間聯繫了公司的hr,果然看到她的簡歷,24歲,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