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歲月逆行
黑壓壓的天空傳來一聲驚雷,它不僅擊碎了寧長風的真仙大夢,也掩埋了那些沒有結果的仇怨,當他的身軀從風木閣上空墜下,再多的恩怨情仇也只能變作塵土,隨著徐徐而來的秋風飛向遠方。
「一切要就此結束?心中還真是有些不甘,我在這條路上失去了那麼多,還有那麼多的仇怨沒有清算,為何上蒼要剝奪我來之不易的機會,憑什麼~!」
他的喊聲穿透雲霄、響徹天際,彷彿要撕碎遮掩上蒼的天幕,想要與所謂的天道一爭高下,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左右一切,書寫一個能讓自己滿意的故事。
「命運?命運不過如此,我今天就是要斗個魚死網破。」
他捨棄了最後的生存機會,以靈力之火點燃自身,化為了一顆熊熊燃燒的流星,撞向了靜看一切的上蒼。
對於他的瘋狂舉動,有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例如,來自南州百花宮的花玉美,她以虎口丈量著燃燒的寧長風,以嘲弄的語氣為對方惋惜。
「寧長風,你還真是不自量力,居然想和天斗,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
只要寧長風表現得越瘋狂,花玉美就越開心,畢竟她與寧長風的仇怨,可不止是區區的殺妻奪寶大仇,還有逼死摯友的大恨。
放眼望去,圍觀者中除去花玉美這樣的仇人,還有為寧長風惋惜的路人,唯獨沒有勸解他的友人,為了清算那些不斷湧現的仇怨,他已經辜負了太多的友人。
烈焰帶著寧長風的最後倔強,沖向了上空的天幕,他宛若一顆流星,劃破天際,照亮了每一寸昏暗的天空,卻無法觸及那神秘的上蒼。
上蒼就如同不存在世間一般,讓寧長風的絕望一浪高過一浪,淹沒了他的最後一絲倔強。
「啊~!」
他用盡自己的最後一分力,藉此將劇烈的火焰推向高空,試圖以此來點燃生命的最後花火。
眾人對此並不在意,因為他們確信結果不會是意料之外,可誰能想到,真的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嘣!」
寧長風的絕命一擊重重撞在天幕上,使得那束花火於天際散開,照亮了昏暗的整個北域,溫暖無比,可即便如此,它無法去除人心的黑暗。
這意外的變故讓大家換了一副面容,仇人們紛紛換上了驚恐,他們顯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結果,路人則紛紛換上了驚訝,他們看到了仙途的最終奧義——逆天而行。
一切定格在變化的一瞬間,寧長風也藉機看清了仙門百態。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黑暗嗎?」
可周遭的一切早已陷入停滯,他的問題似乎也沒有人能解答。
可當一切陷入沉寂之時,一名斗笠男子踏破虛空,站到了他的身旁。
「也許它是灰色的呢!」
對於這個突然到訪,且和自己有著相同聲音的陌生人,寧長風並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反而同對方攀談起來。
「是嗎?可他們之中除了善,似乎也只有惡了吧!」
「善惡究竟是對人而言,還是對事而言。比如花玉美,她與你有深仇大恨,可她穩固了南州百餘年,讓那裡的百姓得以安穩度日,她算得上是惡嗎?又比如黎木,他與你是同甘共苦的摯友,為救你而死在了花玉美手中,可他為了修鍊到半仙,也曾視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他又算得上是善嗎?」
「這……!」
對此,他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斗笠男則繼續自己的話語。
「仇恨之火會將你燒得面目全非,你可曾想過會有結束的一天,成就真仙,然後殺掉花玉美,一切是否能徹底停歇。」
「難道要我放下那些仇怨,讓帶給我苦痛的罪魁禍首活下去?」
「非也,仇怨是一劑苦藥,它給了你向前的動力,但你是否想過那些隨行的身影,或許他們本不該成為苦藥中的一份呢!」
「難道仇恨是我想要的嗎?我不曾招惹過他們,他們卻要將一切加到我的身上,害得我身邊的人一一離去,我為何不能對他們復仇。」
眼見寧長風的言辭漸漸激烈,那斗笠男一揮手,讓那些早已消逝於歲月中的生命,回到了寧長風的身前。
「哎!我並非讓你忘記仇恨,而是要你珍重身邊人。」
「黎木!夢雨!阿棄!……!」
寧長風伸出手去觸摸,才發現那是斗笠男的幻象,瞬間便化為了消散的金色粒子,在漫天飛散的金色粒子中,斗笠男繼續說起他的話語。
「你這一路失去了那麼多,可你是否有把握告訴他們,你無愧於他們的付出。比如在東境的迷霧海林中,你沒有……」
沒等斗笠男開始假設,寧長風便接過了對方的話語。
「……我沒有退而求其次,阿棄便不會死在鯊妖之口;在西部的荒漠之地上,我沒有猶豫不決,夢雨就不會為我擋下花玉美的一掌;在我衝擊半仙之境時,我沒有急於求成,黎木也不會因求葯灑血南州。在……在……」
話語間,寧長風跪到了地上,他的淚滴打在風木閣的瓦上,每一下都清脆無比,每一下都在敲擊他的靈魂,讓他無顏面對一切。
就在寧長風痛苦不堪之際,一隻手拍在了他的左肩,隨即響起了斗笠男的話語。
「所以你一定要記住這些痛苦,不要再度辜負他們,盡自己的努力去做好一切,避免又一次陷入一個人的孤島。」
「再度!此話何意?」
「呵~!你自會明白一切,歲月流轉,魂歸舊夢!」
隨著斗笠男的話語傳出,周遭的一切在飛速回退,在此等歲月逆行、時間倒轉的悖論中,寧長風陷入了短暫昏睡。
「記住!每一個選擇都會導向不同的結局,去做你認為正確的選擇吧!不要拘泥於人的善惡分別,以不同的方式去看待一切,你得到的關懷會更多,仇恨則會隨之更少。」
呼~!
斗笠男的聲音漸漸遠去,寧長風也隨之蘇醒,他慌慌張張地坐起身,望著眼前熟悉的參天大樹和草地,不禁詢問了一句。
「這是……哪裡?」
對於這個熟悉卻喚不出名字的場景,他嘗試從自己的記憶深處尋求答案,怎奈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疼得他無法集中精神,他正打算轉身教訓對方一番,熟悉的聲音便傳入了他的耳朵。
「臭小子!不就讓你入贅陸家嗎?居然和老娘玩離家出走,我今天非得替你那死鬼父親教訓一下你,省得你天天給老娘添堵。」
那從兒時聽到成年的聲音太熟悉,以至於他都忍不住一把抱住女子的大腿,隨即便哭得如同河水決堤一般。
哇~!
「母……母親,能再見您一面,我真……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寧長風哭得梨花帶雨,鍾靈舉著的手也放了下來,她拍了拍寧長風的後背,隨即安慰起哭泣的寧長風。
「哎!不哭了,你都是十九歲的男子漢,怎麼還好意思哭成這個樣子,母親再也不逼你入贅陸家,我們回家吧!」
「好!等等,十九歲,……,母親,敢問您今年貴庚?」
哎喲!
正所謂,敢問就得敢挨打,鍾靈直接給了寧長風一拳,讓他領會了一個道理:絕對不要隨意過問女子的年齡,哪怕她是你的親生母親。
隨著氣憤的鐘靈拖著蠢兒子離開,斗笠男顯現在參天大樹下,他望著遠去的鐘靈母子,嘴裡念叨著,「願我們不會在未來重合,相比於鑄就真仙的喜悅,失去所有的痛苦更讓人刻骨銘心。再見!母親,以及另一個我。」
隨著話語,他摘下了黑色斗笠,露出與寧長風相同的樣貌,在同遠去的兩人揮手道別之後,他漸漸散成漫天飛舞的金色粒子,飄向了這個世界的所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