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殿下殺不了的人他來
一陣風拂過,衣擺飄搖。
那些驚恐至極的朝臣看著眼眸腥紅的太子殿下將長劍抵在顧相的脖頸之上,長須斷口整齊,不由驚呼道:「殿下三思!殿下三思啊!「
若是顧相妥協,顯而易見他們這些人也要妥協,反之亦然。
他們當然更希望顧相強勢一些,因為若是這般他們也可順理成章地硬氣起來,至少保住自己的體面。
可如今的太子殿下也不是那般容易退讓的。
兩相僵持,朝臣們也不好受,他們更站顧相,可太子是個瘋子,與尊嚴落地相比自然是保住小命更重要一些,卻沒人敢做聲。
晏君御心中暴怒難抑,眼眸被一片血霧充盈,一字一句道:「祖父,你難道從來都不愧嗎?「
顧相皺起了眉,卻並未出言。
在他看來,任何一個決策都是有風險的,既然有風險,必然有承受後果的人,那三十萬赤霄軍不過是為保大晏舉國安危付出的代價罷了,有何可愧?
不過他也清楚,此時並非辯駁的時候,只淡笑一聲:「你待如何?「
這般囂張並非毫無倚仗,晏君御不濟即可另扶一位再起,又有何懼?左右他已經掌控不了他了,反制於人的廢棋,還要他何用?
見顧相淡然一笑,那些朝臣的遍體生寒,總要有人為平息太子殿下的憤怒付出代價,若是顧相不肯退讓,那受罪的必然是他們。
晏君御勾起唇,那一柄長劍緩緩壓在顧相的肩上,力逾千金,幾乎是瞬時,顧相臉色劇變,身形佝僂起來:「你-「
他是年至耄耋的老人,即便是保養得再好,也不能承受晏君御近乎瘋狂的脅制,可他是一手遮天的宰相,如何能任人這般折辱?
用儘力氣挺直腰背,卻是徒然,身形佝僂,兩膝微蜷,再沒有比這更狼狽的了!
晏君御緩步上前,微微俯身低語:「祖父猜猜,你那十萬散勇游兵可是抵得住兩萬西北軍的進攻,或是你顧府的私衛可能抵得住,孤的五百宿衛?「
他壓著陣陣上涌的腥甜:「祖父,今日孤只是警告,明日孤亦可舉兵一一斬殺你顧氏滿門三百七十二人。「
「你敢-「
顧相極力穩著身形,艱難得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
「孤有何不敢?不是都說孤已經瘋了嗎?「
他一點點加大手上的力道,迫使顧相的身軀緩緩向下:「孤早已經瘋了,祖父不是再清楚不過?「
「成蹊,把孤呈給顧相的重禮送上來。「
「是!殿下!「
沒過一會兒,眾人翹首以待的「重禮「便到了,是一方朱漆的木盒。
成蹊緩緩打開木盒,現出一顆沾滿鮮血的頭顱,粘稠的血漿叫人看不出面容。
顧相卻從耳間那顆黑痣將人認了出來,正是他的心腹家臣-管文君,可他早已被自己派往滄州,如今身死只能說明,滄州出事了!
他早已得到消息,顧雁棲率兩萬大軍馳往滄州,因此做足了準備。
那些人說是他自下募集的私兵,更確切地說是有籍戶的百姓,若是不動聲色的歸田任誰也無法查出來,可若是管文君出了事,那便是全盤皆輸!
這麼多年,顧相誰都不信只信管文君!
「祖父,養十萬私兵不容易,您還是算了。「
晏君御沒用多少力道,顧相便兩膝狠狠砸在地上,面白如紙大口大口地喘氣,怒不可遏地看向晏君御。
「你不該活著!你不該活......「
當初就該讓他死了!
晏君御鬆了手,長劍落地發出一陣錚鳴,隨後那些原還梗著脖子不肯跪下的朝臣紛紛匍匐跪地,噤若寒蟬。
他仰首望天,彷彿看到殺之不盡,前仆後繼的狄兵,三十萬!整整三十萬赤霄君,斷水缺糧,被狄人圍困在須邑谷,鏖戰月余,始終不見援軍!
他終是忍不住喉腔四溢的腥甜,驀地噴出一口鮮紅的血,緩緩闔上眼睫。
而兩膝置地的顧相見到晏君御昏倒,抖動著鬍子仰天大笑,狀若癲狂。
死死咬著唇瓣的顧嫣華,再也忍不住,不顧身邊的湘琴的阻攔,提著裙擺,近乎踉蹌地跑了過去。.
滿面是淚,渾身發顫,幾乎要捏不住帕子,慌亂地擦拭著晏君御唇角蜿蜒的血跡,成蹊惡狠狠地看了顧相一眼,從胸口處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殿下口中。
「他怎麼了!他怎麼了!你快告訴我...求你...「
顧嫣華淚眼模糊地看著成蹊,從一開始的質問變成哀求。
局勢瞬時慌亂,有探頭探腦的朝臣想要起身,卻被揚刀的東宮宿衛嚇得不敢動作。
城門之下,齊齊跪著的黑甲將士波瀾不驚,沒有一人起身,也沒有一人原諒,他們這些活著的不配替那些死了的兄弟開口。
衛硯起身一步步上了城樓,他與殿下早該死了,活著是為討債,是為復仇!
殿下做不了的事,他來做!
殿下殺不了的人,他衛硯來殺!
面前之人身著破爛的黑鐵盔甲,面上橫亘著一道深深的疤,由左眉貫至下顎,經由時間的浸染變成一道猙獰的紋路,讓那原本意氣風發,剛毅俊朗的面龐變成如今這般死寂的模樣。
梁侍郎幾乎瞬時嚇尿了褲子,地上氤處一邊濕痕,便便肚腹及地,喘氣如牛。
衛硯手起刀落,下一瞬他的頭顱咕嚕嚕滾到牆根兒。
梁起其人,一開始只是一個小小的糧草官員,北地一戰他懈怠職守將軍糧羈在倉奐關,將士們食不果腹,以命相博已至全軍覆滅。
而他短短五年便從一個小小的糧草官爬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衛硯何其恨,如此便宜了他。
剩下的人幾乎都提心掉膽,他們這些人都直接或事間接的促成了五年前北地戰局的失敗,沒有一個能摸著良心說自己與此事無關。
他剋制地閉上眼睛,勸說自己不可操之過急,這些人慢慢清算,沒一個能逃得了!
在晏君御昏倒之時,成蹊便將人送走東宮,顧嫣華也隨之而去。
城下戰戰兢兢跪地的丁家人,不敢抬首去看,只知城樓之上皇皇巨變。
過了許久,黑甲將士統軍衛硯才安排丁家商號的馱馬入城寫下糧貨。